她在顶楼上怀抱着因强奸生下来的婴儿，感到丧失自信到歇斯底里的地步。她看着那张狭窄的床，唯恐一躺下，她就会翻身压住他，使他窒息。于是她挑了那张角落里挨着空壁炉的木椅子，坐了整整一晚上，紧紧搂着他。在木椅上度过的那些夜晚，她一再沉入睡眠，然后又突然惊醒，感到婴儿的身体顺着她的睡衣朝下滑向膝盖边上，她会在最后一刻抓住他，唯恐他柔软的脑袋撞在坚硬的地板上；但是又不能去两人都渴望的那张床，生怕会压死他。
白天好一点。产科护士会来帮忙，管家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戴维在外面玩游艇、喝酒，房子里有了一种表面的快乐气氛。三个女人为帕特里克忙着。埃莉诺在自己的卧室休息时，几乎忘了可怕的夜晚；当她闭上眼不再看见窗外无尽的灰色海水时，她几乎忘了乔治娜的夭折；当她给婴儿喂奶，同他一起入睡时，她几乎忘了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暴力。
但是，有一天，他们从医院回来三周后，戴维留在家里。他一开始的情绪就很危险；她闻到了他咖啡中白兰地的味道，看见他脸上嫉妒的怒火。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已经语言刻薄地伤害了屋子里每一个人，所有的女人都很焦虑，感觉到他来回走着，等待机会来伤害和羞辱她们。但是，后来大家全都吃了一惊，看见他大步走进厨房，提着个破旧的皮袋子，身穿外科医生不合身的白色大褂。他命令她们在擦洗干净的橡木桌上清理出一个地方，然后展开一块毛巾，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装着外科器具的木盒，在毛巾旁边打开来。他要了一锅子开水，好像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似的。
“做什么？”管家问。她是第一个从催眠状态中醒过来的人。
“给器具消毒。”戴维回答的口气好似一个人在给另一个非常愚蠢的人解释某件显而易见的事情。“已经是该割除包皮的时候了。当然，肯定不是，”他接着说，似乎要缓解她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因为宗教。”他挤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是因为医学。”
“你又喝多了。”埃莉诺脱口而出。
“只喝了一小烧杯医用酒精，”他讽刺地说，想到要做手术有点晕；然后，不再有心思开玩笑，“把孩子抱过来。”
“您确定这样最好吗？”产科护士问。
“别质疑我的权威。”戴维说，一句话涵盖了一切：年长的男人、医生、雇主、发号施令的几个世纪，而且还有他的在场令人无法动弹的心理威慑力，这使得要反对他会危及生命似的。
在埃莉诺的想象中，他早就具有杀人犯的特质。深夜，当他只剩下一个听众时，面对空酒瓶和压扁的雪茄烟，戴维总喜欢讲这个故事。1920年代后期他去用长矛猎野猪，手持长矛骑马在高高的草丛中奔驰，感觉很兴奋，追赶野猪，野猪的獠牙可以穿透马腿，把骑马的人掀翻在地，戳死他。刺穿这些动作迅猛的野猪也是一种极大的愉悦，比远程猎杀更有身临其境之感。这次狩猎唯一不妙之处是其中一人被野狗咬了，出现了狂犬病症状。最近的医院也有三天路程，要救他太迟了。参加打猎的人决定把他们这位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的朋友绑在一张本来是要用来运送死猪的大网里，吊起来，把大网的四个角绑在一棵蓝花楹树上。经过一天令人兴奋的运动之后，本想享受尽情放松的感觉，却有这一个受恐水症痛苦折磨的包袱在身边的树上荡着，即使对这些铁石心肠的男人而言，也是个挑战。晚餐桌上方成排的吊灯、静谧闪光的餐具、训练有素的仆人、让文明照耀印度旷野之夜的欣喜，似乎都成了问题。在尖叫的背景声中，戴维只能勉强听见阿奇·蒙特克里夫在讲述如何驾着马车进入总督舞厅的动人故事。阿奇身穿一件临时拼凑的罗马式宽松袍子，以一种“别出心裁的拉丁语土音”大声喊着脏话，拉车的马匹绕着舞厅打转。如果他父亲不是总督的好朋友的话，他可能就不得不辞职了，但事实是，总督承认——当然是私下的——阿奇在“又一个该死的乏味舞会”上令他精神振奋。
故事结束时，戴维从桌旁站起身来，嘟囔着：“这种吵闹声真叫人无法忍受。”他跑进帐篷去拿了枪，走到那个狂犬病人身边，一枪打中了他的脑袋。他回到鸦雀无声的桌旁坐下来。“感觉完全镇定自若，”他说道，“这是最仁慈的办法了。”这句话慢慢传遍了全桌：这是最仁慈的办法了。这是些有钱有势的人，有些人在政府身居高位，有一个人还是法官，全都无法不同意他。尖叫声消失了，几品托威士忌苏打下肚之后，夜晚将近时，大家一致同意戴维做了一件无比勇敢的事情。戴维讲述着他如何令桌旁所有人都站在他一边时，差不多笑了。有时他一阵虔诚情绪发作，最后还会说尽管当时他还没有看过《格雷解剖学》，但他的确觉得那一枪是他“与医学恋爱”的开始。
在康沃尔的厨房里，埃莉诺觉得自己必须把婴儿交给他，婴儿哭喊着，声音高昂响亮，埃莉诺觉得一百英里之外都有很多狗在窝里吠叫。女人全都挤在一起哭着求戴维住手，求他小心点，给孩子上点局部麻醉。他们知道这不是在做手术，而是一个狂怒的人在攻击他儿子的生殖器官；但是他们就像一出戏剧中的合唱队那样，只能评论和呜咽，却无法改变剧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龙神战歌请大家收藏：(m.xinmht.com)龙神战歌棉花糖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