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雨的到来，让冯保国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
不便站立起来，他只有微微欠身以示迎接。
“列车已经很久不提供餐车服务了，都是需要预约。”冯保国的话似乎没有炫耀的成分，只是在解释，“所以酒还可以，菜吗，将就着随便吃点吧。”
跟随冯保国的老者坐在餐车一端门口，另外两个年轻人则在另外一端，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谈话空间，明显的，曾一凡和王小雨是被当做客人招待的。
“请二位来，不是为了感谢，如果用这样的便餐表示感谢，只能说明我的心意不诚。”
“冯公子客气了。”
“我很欣赏曾医生，不光是佩服你的医术，而是感到我们有很多共同点，并且你身上有很多我必须具备却又缺少的东西。”冯保国举杯示意，自己随意抿了一口酒。
曾一凡没有说话，微笑着看着冯保国。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和曾医生是同一类的人，做的事同一类事情。”
“冯公子具体是做什么的？”曾一凡问道。
“我是生意人，家父从政之后，我就接管了家族生意。来，边吃边说。”冯保国招呼说。
“但我对生意真的不感兴趣，也不擅长。”
“那我就糊涂了，我们怎么会同类？何来做同样一事之说？”
冯保国忽然停下来，望向窗外，原本温暖而阳光的面孔慢慢沉了下来：“曾医生，你没感觉到这个大陆病了吗？从乡村到都市，从各个公会到整个大陆？”
“有病就要试着去医，小医医人，大医医国。你是医人，我是医国，或者说是试着医国。”
曾一凡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脸色依旧略带苍白的年轻人。他感到他的真诚，虽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过于托大，但明显感觉到他的话里有没有丝毫的虚伪成分。
“你是原住民联盟还是抵抗军？”
冯保国面现不屑：“没有格局的组织和领导，注定没有前途，我不属于他们，我属于我们自己。”
“看得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所以你会理解，原则和底线，对于一个人，其实是牢笼。”
“规则也是一个道理，规则是锁链，锁的是大家。但规则是谁制定的？那就是牵着锁链的人。”
“如果大家在一个圈子里游戏，遵循的是同一个规则，无可厚非。但如果有人站在圈子外，操纵这个规则，我们岂不是为了他们而去遵守？我们何必要去遵守？”
“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找到这个圈子外的人，我们要和他玩游戏。和他制定一个共同的规则。所有人都遵循的规则。那样才算公平。”
曾一凡对冯保国的话似懂非懂，他以往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学艺上，即使对所居住的循圣公会，也不会过多关注，他真的只是很努力的，想要成为合格的一个小医生。直到病毒来袭之后，他才真正开始关注他身外的这个世界。
所以他只是静静的在听，很认真的听。虽然他感到冯保国的话里不乏空中楼阁样的夸夸其谈，但不影响他对这个年轻人的欣赏。
真诚、热情、充满正义、善于鼓动。
冯保国从原住民同盟，聊到抵抗军；从五大工会的构架，聊到和安美大陆的关系；从贫民到官商，从经济谈到政治，归结到整个大陆的统治的腐朽。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曾一凡忽然明白那个女孩为何会对冯保国那样在意了。
能把一个谈话都搞成演讲的形式，这样的年轻人的那种风采，对女孩子会有一种致命的诱惑。
但王小雨是个例外，她现在只是在很优雅的、持续不停的吃，间或饮一口红酒，然后假装在认真的听他们说话。
“我邀请你加入我们。”冯保国认真的盯着曾一凡。
“首先，你们到底是谁，我不清楚。其次，我既没有能够帮到你们的能力，也没有你们那么伟大。我只不过是一个自顾尚且不暇的小民。”
曾一凡低眉微笑，平静的说：“你说过，能看出我有底线，但我不会让自己一味的去做一个好人，我只在意我的亲人、朋友，眼所见、力所及才是我能尽心处。我只想做一个自己心里无愧无悔的人。”
“我做不来那么伟大的事！”曾一凡婉拒道。
“你就不想你的人生更有意义些？”
“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我们各自去赋予意义。这赋予意义的最好方式，大概就是每个人各自的兴趣和志向把。”
“赵师傅说，你的涵养功夫够我学十年，我还不相信，现在不得不承认，曾医生的这份沉稳和恬淡，让我无法望君之项背啊。”
“我还有第三点没说。如果说我加入了，岂不是又跳进了你给我画的一个圈？进入了你们设定的游戏？我宁愿在所有的圈子外面游荡。”
“哈哈哈哈。”冯保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曾一凡，“你啊你啊，好了，我说不过你。”
“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善天下。我现在只能勉强求得独善，如果有一天真的发达了，能够像你说的，可以为天下人谋，我再找你，和你再论天下。”
“好一个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善天下！能出此言，曾先生他日必然不是池中之物。我相信能等到哪一天！”
“为这句话值得好好干一杯！”
曾一凡本想解释，想告诉他这话并非他自出机杼，而是师祖听自于祖师爷，口口相传下来而已。但他发现，沉默和少言，是故作高深的最好方法，也就稍微有愧的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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