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的尖叫声不时在身边响起。
何生已经懒得再去理这些烦人的家伙，将脚下那个早已瘪透的空罐头轻轻地踢去。
上面还残留的香气将那些小家伙迅速吸引聚拢，在人的眼皮底下簇拥着将罐头拉走，还不时咧嘴对着何生的方向，生怕其突然后悔反抢。
可是何生心思并不在这里，这下好了，一件垃圾换来一阵的清净也算是件愉快的事。
愉快？
并不。
当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参与到搜寻队伍当中的时候，何生真的恨透了那个事无巨细都要自行定断的李队。
李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更鲜有人知道其过往，有说他之前是名保安队长，下面管着几十号人，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倒是其表现出来的领导才能一直被周围人当作领袖，大家也默契地听命于他。
当然在他的领导下，这里一直平安无事。
是的，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的领袖。
但领袖都不喜欢像何生这样的人。
他渴望外面的世界，以致于他每次都希望能参与到搜寻队的行动中，为的就是能看一看车站外的风景，哪怕是那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作为领导的李队似乎总能看出他的心思，每次都以大局为重的理由而拒绝他的参与。
一次是这样。
但是两次，三次之后，何生想出去的心思更甚。
而今天正好是搜寻队约定回归的日子。
作为资源搜刮为主要目的的队伍，成员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生存训练，器械训练以及心理测试。
出发前做好线路规划，并且在约定的时间归来。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能安全回来，这是李队每次在队伍出发前都会着重说的话。
何生已经听得耳朵起茧。
当然不能出去并不代表不能知道外面的事情，往往从那些队员的口中还是能略知一二。
何生擦了擦身前蒙灰的玻璃，这是早先的难民为了预防外面危险而不得不将其封死，也许是材料的局限，留下了拳头般大小的缝隙。而这里是何生除了酒吧外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从这里可以比前哨站更早看见搜寻队伍的归来。
外面黑蒙蒙一片，偶有几片飘絮停在玻璃上，令视线变得更加模糊。
又下雪了。
在这个靠近赤道的低维地表，连场大雪早已不是什么奇怪的景象。
何生下意识地哈了口气，手指不断擦拭玻璃，即便无济于事，但也不妨碍他早已外放的心神。
等等，这是什么？
黑暗中几点亮光急速闪烁，只是持续很短的时间。
起初还以为这是眼睛累的原因。
粗糙的手指再次对玻璃进行打磨，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下一秒就会磨穿。
亮光再次响起，也只是持续很短时间，这一次何生肯定这不是幻觉。
不好！
何生双手撑地，一跃而起，也不顾地上乱糟糟的垃圾，急风似的迅速离去。
这里早先是个地铁中转站，数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后，地铁站成为了人们最后的救命稻草，难民纷纷涌入。
作为最后的避难所，也作为赖以生存的家园，这里被逐渐构建起半封闭的空间。
这是从最早一批幸存者口中听来的，而这帮最早的人往往都在渴望重见天日的愿望当中慢慢死去，以致于后代都快忘记了外面是怎样的光景。
地铁也从一个复杂的民间防御体系和巨大避难所变成了拥有独立管理体系的“小王国”，有自己的规则，有自己的领导人和“军队”。
各个“王国”间由铁道连通，小的站点会组成短暂联盟，抵御共同的威胁。
在这个无政府的混乱状态下，大家拼得你死我活，有的一夜之间崛起，有的一夜之间败落，而个中精彩部分，每每从那些搜寻队口中说出，总是多了更多的神秘感。
‘公元前站’作为中转站，有着地下三层结构，地下二层被各式帘布和铁皮间隔成大小不一的劏房作为休息区；三层为食物再生区域，一直为这里的所有人提供仅够饱腹的食物。
何生就很喜欢这里经过烘烤后的叶子，热水浸泡后喝掉，虽有种苦涩的味道，但格外提神，大家把这种叶子叫‘薄荷’。
一层作为军事和贸易中心是所有人活动的区域，这里的薄荷更成为了硬通货的必买品。当然还有何生最喜欢的酒吧，并不是他好酒，而是在这里总能听到许多过路人的胡侃。
大厅内人流繁多，何生不得不从夹缝中穿过，但依然免不了会撞到别人，要是平时他一定会低头致歉，不过现在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前哨站。
前哨站是李队对于站内军事体系的重要一环。
为防其他站点的袭击，从地体站往铁道外每隔50米就有哨点，每个哨点由两人负责，不单止对过路人进行审查调问，还要做到每一个小时都要向后方报点，如果到点没有报备，那么其后方站点将会视前方沦陷，必须采取最高等级的警戒。
“等等，谁？”还有数米的距离，一脸胡渣的哨兵举起腰间的黑匝子，全然不顾刚刚还暖在手里的金属杯子，此刻倾倒在地上，流出的液体冒着丝丝热气。
何生不得不停在原地，他相信只要迈出一步，那么对方手里的黑匝子会毫不怜惜地向他倾吐。
“快，快，快开门！”剧烈的跑动令何生胸口大张大合，说话的同时空气中潮湿的霉味涌入肺部，呛得他干吐。
黑漆漆的洞口依然对着他，对方并没有扣下那块金属片，显然也在审慎对待他的这种无理要求来。
开门？
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小子的一句说话就违反军规？
局面僵持，一只手突兀地按在黑匝子上，示意其放下。
“何生，你难道忘了门后面是什么吗？”一直在旁边抽烟的老头打断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何生记得他，林叔以前是个林场看护，会用猎枪，自然被李队征召进队伍中，现在应该是他站岗的点上。而且从小一直很照顾他。
“地狱。”缓过气来的何生轻轻说道。
“那就对了，你还记得外面是地狱，快点滚回去，这里不是你随便能来的。”林叔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有赶客的意思。
不，什么地狱，我这么急跑过来不是听你告诉我外面是地狱。
外面发生的事情，说不定是搜寻队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
对了，这不到现在他们还没回来吗？
“快开门，搜寻队那边有情况！”突然发难的何生忽然间向这两人的方向冲来。
刚放下的黑匝子还没来得及抬起，惊慌的两人立刻挡在何生奔跑的线路上，要是给这小子冲出去，到时候可能连站岗的两人都要遭罪。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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