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记得母亲当时回头了，回头看草坪那头谈笑中的教父大人和父亲，葬心湖畔，教父大人的笑容轻快而明朗，所有的枯骨和倾轧似乎都和他没有一分关系。
墨言知道，母亲、父亲还有教父大人之间，是与众不同的。
墨言不相信，一个月前还可以不顾身份亲自为母亲抬棺入陵的教父大人，会在一个月后，狠心屠杀掉她全部的族人。对慕辰的人而言，教父大人是君，君王给臣下抬棺，这已经是惊世骇俗了。甚至可以说，这是教父大人当时能给母亲最大的尊荣。
墨言不相信，甘为母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会去杀害她的族人。他不相信，十几年的深情厚谊仅仅需要一个月不停的风雪，就可以荡然无存。
最让墨言起疑的是，母亲刚刚离开，教父大人紧接着就对慕容家出手，一场改变慕辰局势的战役，如此急切地出手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
如果早有预谋，为何选在这样惹人非议的时候。覆灭了慕容家却留下了高家，留下了掌管西堂的慕容家的乘龙快婿，并且接下来的十几年，教父大人都没有对在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慕容家的人赶尽杀绝。
教父大人唯一做的，就是尽量阻止他们对墨言的接近。
“阁下贵庚？”
墨言刚想收回目光，一队小花船从山顶浩浩荡荡顺流而下，每一艘都不是相同的式样，但是每一艘的船身上都写着祈福的祝福语。
墨言轻轻勾了勾嘴角，浅笑如玉，像和煦的暖阳融化着他周身的肃杀冷意。
“我三……”
西服男子看着这个不留心就会错过的笑容忘记了说话。他……这气质……西服男子不再需要任何佐证，他就是。
大人，属下定不负所托。
西服男子偷偷按了隐藏在桌底的机关。
墨言顺水溯源，更远一些地方，还有更多花船顺流而下，山势遮挡了墨言更多视线，他只看到在高处的拐角，小花船像调皮的孩子，一会蹦蹦跳跳跑出来一个，就着水流组成的滑梯，摇摇曳曳地滑下来。
“我三十二岁。”
西服男子如实回答了墨言的问题。
“那当年你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而已，我想你的了解应该有限。真相如何，除了亲历者谁又说得清楚。”
西服男子想要反驳。
“我不否认，但是也不会轻信。我会自己去查证。推翻或者认可。”
墨言抢了先，这时又有一队花船从他身边的水道飘过。花船上寥寥几笔，尽是墨言熟悉的笔迹。
“今年过年想送方哲一把□□。”
“今年生日想邀请方哲来晨海过。”
“方哲，年年见！”
花船上的“见”字几乎力透纸背，浸了水，正一点点晕开，像知道这根本是实现不了幻梦一样，变得模糊不清，可能不待它游到溪水的尽头，就彻底消融了。
“推翻？”
哼！西服男子冷笑，“上百条人命，血海深仇，他傅天怎么脱得掉关系。若不是他，他为何不辩，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敢去祭拜家主？”
墨言心神一紧，教父大人的行踪虽不是什么绝密，可是多年不曾这样的消息，绝不是外边的人可以得到的。
“他心虚，他无言以对！”
西服男子毫无避讳，字字咬牙切齿。
墨言压低视线，躲开了西服男子咄咄逼人的目光，这是见面以来墨言第一次退让。墨言不知道如何回答，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证实是教父大人所为，他要如何自处。所以，他更愿意教父大人是无辜的。所幸，他目前查到的内容，都在告诉他教父大人不是真凶。虽然墨言没有实证，但是从种种迹象看，似乎是有人在隐藏什么秘密。
“阁下，对我的身份还有什么疑问吗？”
墨言变了脸色，没有继续争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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