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救护人员对看了一眼，点点头，同时抬起尼古拉斯，把他放在已经在他身边打开的担架上。
“我同他一起上救护车。”安妮特说。
“谢谢你，”帕特里克说，“有什么消息能给我打电话吗？”
“当然。”安妮特说。“噢，对你来说太震惊了，”她说，突然给了帕特里克一个拥抱，“我走了。”
“那个女人陪他一起去吗？”南希问。
“对的，她太好了。”
“但是她根本就不认识他。我都认识尼古拉斯一辈子了。先是我姐姐，现在又是我最老的朋友，也差不多了。太过分了。”
“那你为什么不同她一起去？”帕特里克说。
“有件事情是我可以为他做的，”南希说，带着一点气愤，好似期待她一个人来表示体贴有点太出格了，“他可怜的司机米格尔在外面等着，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把车开到医院去，等尼古拉斯需要的时候车就会在那里。”
南希想到在路上至少有三个地方可以停一停。医院的检查肯定要很长时间，实际上尼古拉斯可能已经死了。如果米格尔一下午带着她到处兜风的话，可能会让他不要老去想着这件可怕的事情。她没有现钱叫出租车，她肿胀的双脚已经从那双两千美元的鞋子冷酷优雅的边缘里鼓出来了。人家说她奢侈不可救药，但是如果她不是精打细算地在打折的时候买的这双鞋的话，那一只鞋就会花去她两千元。这个月她不能指望还能上哪儿去找到任何现钱，那些畜生一般的银行因为她的“信用记录”惩罚她。在她看来，她所谓的“信用记录”就是妈咪写了一个糟糕的遗嘱，让她邪恶的继父偷走了她所有的钱。她英勇的回应就是尽量花钱，好似伸张正义一般；她欺骗商店老板、地主、装潢设计师、花店、理发师、肉店、珠宝商、车库老板；不给衣帽间女孩小费；找茬同雇员吵架以便不用付钱就开除他们，好似这样她就恢复了世界的自然状态一般。
她每月去一次摩根信托银行——妈咪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为她开设了一个账户——领取一万五千美元现金。在如此手头拮据的情况下，第六十九街上走一趟，就好似色彩斑斓闪烁着黏滋滋琼浆的捕蝇草。她常常回到家时就已经花掉了一半的钱；有时候她把钱全部数一数，仿佛困惑不解为何少了二三千元。她带着一个粉色大理石方尖碑或者一幅有着身穿天鹅绒外套的猴子的画，好不容易脱身，还答应当天下午就会回来，在她复杂的债务迷宫里再留下一个黑点，又多了一个逛街要绕道走的地方。她总是给出真实的电话号码，换一个数字，她真实的地址，往上城或下城移动一个街区，一个完全虚假的姓名——显然的嘛。她有时称自己伊迪丝·琼森，或者玛丽·德·瓦伦采，她提醒自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曾经有个年代她可以买下整整一个城市街区，一个商店里的小东西她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到了月中，她毫不例外地总是一文不名，此时她就只能仰仗朋友的好心肠了。有些留她住宿，有些让她把在吉米家或者花园餐厅的午餐和晚餐钱算在他们账上，其他人干脆给她开一张大额支票，考虑到南希又插了一次队，水灾、海啸和地震受害者们只好再等一年了。有的时候她真的陷入危机，迫使托管人只得放出更多本金来使她免于坐牢，不可避免地使她的收入越来越低。为了参加埃莉诺的葬礼，她住在好朋友特斯科家，住在他们位于贝尔格雷夫广场那美妙的公寓里，那是跨越五幢建筑两个楼面横向改造的结果。哈利·特斯科已经为她的机票付了款——头等舱——但是今晚她在去看歌剧之前，还要先在辛西娅小小的起居室里哭泣一场，告诉辛西娅说她的压力有多么大。特斯科家像上帝那么有钱，南希想到竟然要做些如此丢人的事情才能从他们那里弄到更多的钱，就真的很生气。
“你可以捎我一程吗？”凯特尔问南希。
“这是尼古拉斯的私家车，亲爱的，不是客车服务，”南希说，很惊讶竟然有人提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要求，“他病得那么厉害，真叫人揪心。”
南希吻别帕特里克和玛丽，匆忙离开了。
“是圣托马斯医院，喂，”帕特里克在她身后说，“救护人员告诉我说那是治疗‘梗塞’最好的地方。”
“他中风了吗？”南希问。
“心脏病，他们根据冰冷的鼻子知道的——末端冰冷。”
“噢，不，”南希说，“我怕想到这事。”
她朝楼下走去，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辛西娅为她在美发店预约好了，用了那句魔幻的话，“算在我账上”。
南希离开以后，亨利让委屈的凯特尔搭他的车。她只是花了几分钟埋怨帕特里克姨母的无礼，接受了好意，同玛丽和两个孩子道别。亨利答应第二天给帕特里克打电话，陪同凯特尔下楼去了。他们惊讶地发现南希依旧站在俱乐部外面的人行道上。
“噢，卷心菜，”她说，带着孩子般的哭腔，“尼古拉斯的车已经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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