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证，保证。”玛丽说，脸上带着理解的笑容。
帕特里克看见朱莉娅、伊拉斯谟斯和安妮特在玛丽后面进来，感到了社交责任的束缚。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离开，同时又意识到没有办法这样做。安妮特看见了大厅那一头的尼古拉斯。
“可怜的尼克，他那件大衣真是给他惹了麻烦。”她说道，赶过去帮忙。
“让我帮你一下。”她扯扯尼古拉斯的衣袖，松开了他绞在一起的肩膀。
“谢谢你，”尼古拉斯说，“那个混蛋帕特里克，看见我像只火鸡一样揪成一团，就这么走开了。”
“噢，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安妮特乐观地说。
约翰尼停好了车，也进来了，增加了把帕特里克推回大厅去的客人的力量。帕特里克被大家共同的重量挤到一边，看见一位有点面熟的灰白头发女人走进俱乐部，她神色极其坚定，正在问大厅看门人是否有埃莉诺·梅尔罗斯的葬礼派对。
他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她和他同时住过普利奥里医院，那次他去拜访贝基前遇见过她。她从前门那里跑到他面前，身穿墨绿色套头衫和一条粗花呢裙子，急切地用过分熟稔的语气开始说话，拦住了他去出口的道路。
“你要走吗？”她问，并没有停下来等待回答，“必须说我不羡慕你，我喜欢这里，我每年都来住一个月，对我好处太大了，让我离开家一阵子。主要是我讨厌死了家里的孩子，他们简直是魔鬼。他们的父亲，我恨透了他，从来不好好管教他们，所以你可以想象他们全都成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当然我也有责任，我的意思是，我有十个月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等我真的开始说话，又说个不停，因为十个月里积下了一大堆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名义住进来的，但是我有点猜得到。不，听我说。如果我的忠告只有一个词，那就是‘阿密曲替林’。妙不可言。我唯一高兴的时候是服用它的时候，以后就一直想弄到它，但是那些混蛋一点都不肯给我。”
“问题是我什么都不想再用。”帕特里克说。
“别那么蠢；那是最神奇的药品。”
他的出租车到来时，她跟着出去走到台阶上。“阿密曲替林，”她叫喊着，好像是他告诉她的这个药名似的，“你好幸运！”
他没有听从她火热的忠告去服用阿密曲替林；事实上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停掉了奥沙西泮和抗抑郁症药物，也滴酒不沾了。
“真怪，”帕特里克对约翰尼说，他俩正走在通往开派对那个房间的楼梯上，“刚才来了个女人，去年她同我一起住在普利奥里，她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
“在那种地方必定会发疯的。”约翰尼说。
“我不会知道的，我是个完全正常的人。”帕特里克说。
“也许太正常了。”约翰尼说。
“就是太他妈正常了。”帕特里克说，在手掌心捶打着拳头。
“幸运的是，在这方面我们能帮助你，”约翰尼说，腔调像一位睿智的慈父般的美国医生，“幸亏有了Xywyz这种只使用字母表最后四个字母的突破性药物。”
“难以置信！”帕特里克说，惊叹不已。
约翰尼赶紧声明摆脱干系：“如果你使用水或者其他保湿剂的时候，不要用Xywyz。副作用可能包括失明、失禁、动脉瘤、肝功能障碍、眩晕、皮疹、抑郁、内出血和猝死。”
“我不管，”帕特里克喊道，“反正我想要，我就是想要。”
两人都沉默了。数十年来他俩都这样即兴表演些小插曲，自从中学时代课间休息在防火楼梯上抽烟以及后来吸大麻时就一直这样。
“她在打听这个派对。”帕特里克说，两人已经走上了楼梯平台。
“也许她认识你母亲。”
“有时最简单的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帕特里克表示赞同，“虽然她也许是葬礼狂热分子，疯狂地过一把瘾。”
开酒瓶塞的声音使帕特里克想到，在他参加抑郁症小组每日会议之前，那位明智的苏格兰主持人戈登同他面谈过，打那之后已经一年过去了。是戈登让他注意到“藏在酒精后面的醉鬼”。
“你可以减去水果蛋糕里面的白兰地，”他说，“但是你仍旧有水果蛋糕。”
前一晚帕特里克一直处于沸腾的幻觉和周身不适的状况，没有情绪同意任何事情。
“我不认为你可以减去水果蛋糕里面的白兰地，”他说，“或者舒芙蕾里面的蛋，或者大海里的盐。”
“那只是比喻。”戈登说。
“只是比喻？”帕特里克呼号着，“比喻就是全部的问题，是梦魇的溶解剂。在事物融化的核心里一切都彼此相似：就是这个叫人恐惧。”
戈登扫了一眼帕特里克的服药时间表，确认他已经服用了最近一次奥沙西泮。
“我真正想问的是，”他继续说下去，“你用药最终为的是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抑郁症的话？”
“边缘人格、自恋的狂怒、精神分裂趋势……”帕特里克说了几个似是而非的加项。
戈登的大笑具有治愈效果。“太好了！你肚子里还藏着一些自我意识。”
帕特里克朝楼梯下看看，确认那个阿密曲替林女人不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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