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调查了其他绳索的损耗情况，如果只是进行强化，材料还够用。”
“辛苦您了。多亏有您在。”
三村走进仓库，从架子上取下希尔克奥尔姆。他翻开带有四组旋转翼的昆虫型维护设备，打开盖子，里面有一套五号螺丝。三村抱着装了工具和希尔克奥尔姆的箱子走到工厂塔的顶上，再次将身体固定在普里奥上，从平台滑出去。
他回到事故现场，在周围的钢柱上装上警示灯，停掉附近的全部轨道，然后打开箱子，启动了希尔克奥尔姆。旋转翼发出嗡鸣，维护设备轻盈地飞到空中。三村用控制盘发送指示，维护设备像昆虫一样在指定范围内来回飞舞，设备上的传感器对绳索的损耗部分进行探测。三村发现有几根绳索比其他的损耗更严重。
三村向维护设备下达了下一步的指令。希尔克奥尔姆停在绳索上，就像带翅膀的昆虫停留在树枝上一样。它振动头部，从口中吐出深灰色的碳素纤维。纤维将绳索的损耗部分缠绕起来。这样应该还能坚持五年。绳索修理结束后，三村召回希尔克奥尔姆，启动了普里奥的发动机，向别处滑去。
工作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太阳在高塔之间落下，低处的天空被染成了红色。泥海表面像洒了一层金属碎屑般闪闪发光，地平线上的光芒直照到破旧的钢柱和碳绳上，它们宛如崭新般散发着光泽。有那么一刹那，这里仿佛重新涂上了温暖的色彩。
回到工厂塔，三村将工具放回仓库。他做好下班记录，又搭上普里奥离开了工厂塔。工厂塔里几乎没人加班，因为这里常年物资不足，就算加班也没有效率。
三村滑向配有餐厅和娱乐设施的高塔，在最喜欢的楼层吃了晚饭。塔内农场种植加工的食物尺寸很小，但是热量很高。迅速吃完晚饭后，三村又搭上普里奥滑向塔外。外面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了，钢柱上闪烁的导航灯犹如天空中散布的星星。三村穿行在五颜六色的导航灯之间，向研究塔的方向滑去。
研究塔和往常一样聚满了开发人员。食堂里有一群边喝着气泡酒边热切讨论的人，三村在那群人旁边看到了福永厂长的身影。厂长也看到了三村，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
三村坐下之后，福永厂长说：“听说燕鸥的飞行员定下来了。”
“谁？”
“是个女孩，十六岁。”
“又选了这么年轻的孩子。”
“她的成绩最好，体重也最轻，而且还没有亲人。”
“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的人很少见啊。”
“不过，现在上面还在讨论要不要让她驾驶。”
“为什么？既然有能力，性别、年龄都不是问题，不是吗？”“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唔……该怎么说呢……”
“我能见见她吗？”
“可以吧。你去最上层的仓库看看，她应该在上面。她叫莉尔。你见到她的时候不要产生偏见。总之，她是个特殊的孩子。”
三村走过长长的楼梯，来到最上层。正如厂长所说，有人坐在燕鸥的驾驶舱里。
机体还没有做好起飞的准备，电池没有充电，也没填充生物燃料，不管怎么操作也飞不起来。但少女依然认真地执行操作顺序，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操作杆和测量仪表。她穿着工作服，领口开得很大。
三村走过去，在看清少女容貌的瞬间，顿时感到后背蹿上来一股凉气。
坐在驾驶舱里的不是人类。那是一只动物。仔细看去，对方的栗色短发像鬃毛一样延伸到背后，还在微微摆动，仿佛反映着女孩的心情。少女脸上戴着墨镜，将眼睛遮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看出她的表情。她的皮肤白得发亮，在流转的光线下变幻出各种色彩，就像爬虫类的鳞片一样。少女的袖子拉到手肘，露出的手臂和手指像青蛙一样又细又长。
少女突然朝三村转过身。三村感觉到墨镜后的目光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压抑下畏惧的心情问：“你是莉尔？”
莉尔轻轻地点了点头，反问道：“我是。您是哪位？”
“叫我三村吧，我是碳绳修理工。也是研究塔的维护人员。”
莉尔从座位上起身跳了下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束腰的黑色腰带和短靴勾勒出她清瘦的身材。莉尔缓缓走到三村面前。尽管外表异常，她弯身鞠躬的样子却很优雅：“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不用这么拘束，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您要聊什么呢？”
“你为什么会应征飞行员呢？这工作很危险。”
“我不是自己主动应征的，是有人突然叫我参加考试……”
“是谁竟然这么干？”
“共育塔的领导。”
由于泥栖生物和地方病的缘故，这里有许多孩子出生不久就失去了父母。共育塔将这些孤儿集中在一起抚养，像个大家庭一样。等孩子们长大成人，就会离开共育塔，去应聘工厂或者其他机构的工作。但很少有类似少女这样的情况。
“既然不是你自己主动选择，就不用勉强自己听从安排。你可以去试试其他的工作。”
“不。这是我的职责，而且我早就开始驾驶飞机了。”
“早就开始？”
“我用模拟设备练习了很多年。那设备叫作模拟现实系统（SR），可以模拟风力和机体的晃动。地上还没有出现冥海的时候，人类也曾在美丽的自然中飞翔。那种设备在虚拟空间重现了那时候的飞行记录，让人产生在真实天空中飞翔的感觉，还能自由设定气象条件。”
“哪儿有这么先进的设备？研究塔里只有老式的模拟设备。”
“地下都市。”
三村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从地下来的？”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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