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山墙,远远看见大殿向外十余丈,众多僧人排成两行,双手合十,身体都朝向一处偏门。
冬儿暗自吃惊,难道大人要来参拜?不对!刚才没听他提起,而且方向也对不上。
忽然间,从偏门外传来一声“阿弥陀佛”,接着院内所有僧人一齐念道:“阿弥陀佛。”
身披大红袈裟的住持快步走向偏门处,向门外合十。
门外响起万青的声音:“弟子惶恐,怎敢劳住持亲迎?罪过罪过。”
住持道:“首领何必过谦?为护旧主,施主孤身一人力挫三俊杰,如此忠义智勇,贫僧岂敢怠慢?”
万青忙道:“住持误会了,弟子只是不忍见诸多性命一朝化为冤魂,护主二字请勿再提。”
此时他从偏门走进,见到长长两排僧人,吃惊道:“这……这……”
住持笑道:“首领勿怪,敝寺僧众都想见识一下您这位大英雄的面目。”
万青忙施礼道:“都怪弟子考虑不周,不该让兄弟来通报。耽误了诸位师父清修,请诸位见谅。”
住持还礼道:“不怪那位施主,是敝寺僧众自发而来。首领,这边请。”
万青道:“请住持勿再以首领称呼。弟子也在寺庙安身,巧合的很,那座寺庙也叫铁佛寺。”
住持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师兄在本寺养伤,敝寺已倍感荣幸,不料其后还有这等缘分。”
万青叹道:“幂幂之中自有天意。噢,弟子的意思是,此次能侥幸救得昔日同僚脱险,非是弟子之力,而是诸佛陀、菩萨、金刚、天神不忍见生灵遭劫,暗中相助弟子使然。”
住持再次赞道:“阿弥陀佛。小师兄慈悲心怀,英雄气概,实为我佛门之幸。”
言语间,万青与住持走到众僧队列前。每位僧人都向万青合十行礼,万青也一一回礼。
冬儿无奈地看着众僧随后鱼贯进入大殿,心想只能等他出来之后再说。
不料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萼玲等不及,前去查看,一会回来道:“他们从殿后直接去了经堂。”
冬儿气得够呛,他绝不会看不见自己,也肯定知道自己是在等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但眼下没别的办法,冬儿只好与萼玲再向经堂走去。此时,那个方向传来众多僧人的诵经声。
冬儿正要迈进经堂所在院落的院门,忽然吃惊地停下。原来院落里已有很多人,细看之下,认出有弘农来的府兵、族中几家的家丁、庐江和同安的团兵,以及兄长手下的衙役。
冬儿不愿意与他们呆一起,退回来站在一棵大树后,那里既不容易被里边发现,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没多久,院落里有人低声道:“哎呀,又下雪了。”接着很多人跑到墙边,幸好没人穿过院门。
冬儿等的不耐烦,忽听院内有人道:“万队正这次总能名符其实了吧?”
随即有人道:“秦六哥,不是俺笑话你。你知道打败三俊杰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一方豪杰敬仰,万人瞩目,名满天下。别说队正,怕是旅帅、校尉,万大哥也不会放在眼里。”
秦六并不服气,反驳道:“这就是你黄十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万大哥千里迢迢,从华阴到陕津渡、再从板渚到寿春,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为了谁?莫非你以为是为了你?”
紧接着很多人同时发笑,冬儿又羞又惊,难道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
果然黄十一道:“这谁不知道?可是你们瞧瞧这样子,怕是只愿给官,不愿给人,万大哥能同意?”
秦六道:“也不是不愿给人,只是想端端架子,让人求他罢了。”
黄十一道:“嗨,说了半天还不是一样?我拿那五十贯打赌,万大哥绝不会去求他。”
他们私下里竟敢这样议论大人!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大人官复原职,有你们好受的。
秦六叹道:“也不知那位小姐在想啥?如果她主动出来表态,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黄十一冷笑道:“还能想啥?有其父必有其女,别人给他家卖命理所当然,回报时还得人家千求万垦。”
冬儿气得脸都快紫了。这群丘八,非议大人不够,还要编造我的是非!
秦六叹道:“谁说不是呢?换成别人,哪怕做不到负荆请罪,也该主动收为东床快婿吧?”
黄十一又在冷笑:“哼,还不是嫌弃万大哥配不上他家?”
突然有人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不知道王小姐已经许配给我家公子?”
接着是一阵混乱,音调最高的两个声音中,一个在喊:“你他娘的骂谁?”另一个喊:“老子就骂你了,怎么着?”第一个又喊:“他娘的,想挨揍是不是?”另一个喊:“来啊,看谁揍谁。”
但更多的是劝架的声音:“各位消消气……不要冲动……师父们还在诵经……”
混乱渐渐平息,有个声音在分别数落两边:“兄弟,有话好好说嘛,咋能开口就骂人?……你们也是,背地里说人闲话,谁听了不来气?……好了,大家都是男子汉,互相陪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冬儿听出发话之人是那个一度被当作内奸的王小丙。
见两下都不开口,王小丙又道:“秦兄,黄兄,人家是来救咱们的,咱们理应先道歉,是不是?”
秦六开口道:“张府的各位兄弟,秦六给你们赔个不是。”
半晌后黄十一道:“各位,此事是俺黄十一挑头,得罪了你们张公子,俺给他磕头赔罪。”
王小丙和其他人都在拦阻,纷纷道:“这又何必呢?……不至于……哎呀……”
黄十一继续道:“既已磕了头,容俺把话讲完。说到救命,我只承认是万大哥救的我,自然站在他这一边。万大哥对王小姐倾心爱慕,一直以礼相待。但这次于情于理,王参军都应主动成全万大哥心愿,否则外人会说他不念救命之恩。虽说对张公子不公平,但俗谚说的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王小丙随即道:“嗯,黄兄此言在理,在下想到了一个易嫁的主意。反正是张王两族结亲,只要是舒州王家的千金,张公子娶谁不一样?但万队正不同,他只喜欢当前的这位,对不对?”
张府的人犹自不服气,道:“凭什么要我们张氏成全他姓万的?这事传出去,我们的脸往哪搁?”
王小丙道:“兄弟,考虑问题要全面。外人若知道这事,只会夸你们张家高风亮节,万大哥更会对你们感激不尽。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这门亲事,当然也占着理,可由此得罪了江湖首领,划得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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