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会告诉你他的一切。他就是个话痨。我遇见他时他正穷困潦倒。他在墨西哥参加了某些革命，当他从中脱身而出时，除了身上所穿别无他物，并且这些衣服已是破烂不堪，无法上身。如果你想取悦他你就叫他将军。他号称曾当过乌埃尔塔部队的将军，至少我认为是乌埃尔塔[32]；他说如果当初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他现在就是作战部长了，并且前途不可限量。我发现他非常有用，是一个不错的家伙。唯一让我反感的是他总要用香水。”
“我该做什么？”阿申登问道。
“他将从意大利来。我有件棘手的事要交给他处理，我希望你能跟在他旁边。我不放心把一大笔钱交给他。他是个赌徒，并且有点太喜欢女人了。我猜你从日内瓦来用的是阿申登的护照？”
“是的。”
“我给你准备了另一个，那种外交护照，以萨默维尔为名，有法国和意大利的签证。我想你最好和他一起旅行。当出发时你就会发现他是个有趣的家伙，我想你们有必要彼此认识一下。”
“什么样的任务？”
“我还没想好让你知道多少合适。”
阿申登没有回答。他们淡漠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仿佛是两个一起坐在火车车厢里的陌生人，彼此打量并猜疑对方的身份和职业。
“站在你的立场，我会让将军多说话。关于你的情况，除了必要的，我一句都不会跟他多说。我可以保证他不会问你任何问题，我想他会以他自己的方式做一个绅士。”
“顺便问一下，他的真名叫什么？”
“我总是叫他曼努尔。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喜欢这个称呼。他的全名是曼努尔·卡莫纳。”
“我猜你没有说出来的是他是个十足的混蛋。”
R.上校笑了，他那淡蓝色的眼睛也满是笑意。
“我不知道我是否该这么说。他从小没有机会接受公立学校的教育。他所理解的‘玩游戏’和我们的不同。我不知道当他在旁边时我是否可以把金香烟盒随便放，但如果他在玩扑克时输给你钱，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你的香烟盒去典当，然后把钱付给你。如果他有一点机会他都会勾引你的妻子，但如果你遇到极大的困难，他会把他最后的面包皮都跟你分享。听到留声机里古诺[33]的《圣母颂》[34]时他会泪流满面，但如果你侮辱了他的尊严他会像上帝一样将你射杀。听说在墨西哥，站在一个男人和他的酒中间对他是一种侮辱；将军告诉我有一次一个不知情的荷兰人从他和吧台中间走过，他拔出手枪就把他打死。”
“他什么事都没有吗？”
“没有，看来他隶属于一个最好的组织。这件事被掩盖了下来，报纸上对外宣称是这个荷兰人自杀身亡。事实也几乎如此。我不相信这个墨西哥秃头对人的生命会有多大尊重。”
阿申登原本专注地看着R.上校，这时身子动了一下，更加仔细地观察他的上司那张疲惫的满是皱纹的蜡黄面孔。他明白R.上校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
“当然关于生命的价值有很多都是废话。你也可以说你在打扑克时用的筹码有其内在价值。当你要用到它们时，它们就有价值；对于一个普通的战役，人的价值就仅仅像筹码一样，如果你充满感情地把自己看作人类，你就是个傻子。”
“但是你知道，他们是有感觉和思考能力的筹码，一旦他们认为自己是个弃子，他们就会拒绝被利用。”
“不管怎样，这和今天的谈话没有关系。我们有消息说有个叫康斯坦丁·安德里亚蒂的间谍正带着我们急需的文件从君士坦丁堡[35]到这儿来。他是希腊人，是恩维尔帕夏[36]的情报人员，恩维尔非常信任他。他还被口授了些不能以书面形式呈现的高度机密及重要的情报。他从比雷埃夫斯[37]乘一艘名叫伊萨卡的到罗马船，途中会在布林迪西[38]上岸。他要把他的急件递交到德国大使馆，并且亲自对大使单独口授他的绝密情报。”
“我明白了。”
这个时期意大利还是中立国；同盟国竭尽全力想要拉拢它，而协约国则不遗余力地劝说它站在他们的立场宣战。
“我们并不想与意大利当局交恶，后果会很严重，但我们必须要阻止安德里亚蒂到罗马去。”
“不管任何代价？”阿申登问。
“钱不是问题。”R.上校回答。他咧开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想怎么做？”
“我不认为你需要劳神考虑这个问题。”
“我有丰富的想象力。”阿申登说。
“我想让你跟墨西哥秃头一起去那不勒斯[39]。他非常想回到古巴。他的朋友正在策划一场巡演，他想尽可能离得近些，等时机一成熟他就可以飞往墨西哥。他需要现金。我把钱换成美元带来了，今晚就给你。你最好随身携带。”
“有很多吗？”
“是挺多的，但我想如果体积不大的话对你来说会方便些，所以我换的是千元大钞。你将要用这些钞票换回墨西哥秃头弄到手的安德里亚蒂带来的文件。”
阿申登有个问题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话到嘴边最终选择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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