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决定买个脸盆。
对于每个人来说,可能都有一件不起眼的东西在他脑子里深深烙着一份或者几份特殊记忆。
这是他在九安区的第三天,起床后就觉得这几天只要用水就必须在那个狭小的卫生间里忙活,这让他有些胖的身子很难受。
思来想去,决定买个脸盆。
他小的时候经常住在爷爷家,故乡冬天很冷,那时候还是住在平房,没有暖气,为了暖和屋子,需要烧煤取暖。
但是人又不能成宿成宿的起床添煤,只能是睡前添一次,还不能添的太多,不然炕太热了,人也受不了。等到天快亮时候,煤将将烧完,寒气透过糊了窗纸的窗户渗进屋内,这屋子里的温度就远不如头一晚睡觉时候。
刘夏记得爷爷总是起的很早,动作也很大,会把他吵醒,然后爷爷披着一个厚厚的灰色棉袄喊着:
“夏啊,起床了!”
刘夏总会装作没听见,在温暖的被窝里再睡一会。
奶奶起的比爷爷还早,轻手轻脚的起床烧炕做着早饭。刚添的柴火,屋子里的温度自然不能升的多快。不过等刘夏把炕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在身上也起床的时候,屋内温度已经暖和许多了。
“夏啊,过来洗脸”
爷爷每次都会这样招呼他。
烧好的热水是爷爷先洗,红色脸盆里热气腾腾。
“太烫了,我不洗。”
“傻小子,不烫。”
“就是烫,我不洗。”
爷爷一边洗脸,一边笑着说:“不洗脸怎么能行,还怎么出去见人。热水最舒服了,快来。”
有时候刘夏就会用爷爷剩下的那盆水简单撩一撩,每次伸手前都觉得会特别烫,可是手伸进去后都会感到这盆水其实暖暖的,很舒服。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一盆新水。
“这盆水挺好,水太少了洗不好。”
“我就要新的,你洗脏了。”
“那可要再烧水了,挺久的。”
爷爷嘴上说着,然后就会把水壶里所剩不多的水倒进来,再从水缸里舀一勺凉水小心的兑一下,每倒一点,就用手试探一下。
“小孩脸小,这点水就够了。”
刘夏才心满意足的学着爷爷的样子洗着小脸。
这样的情景在他很小的时候经常出现。
再后来刘夏长得越来越高,浅浅的水已经不够用了,爷爷就得重新烧一壶。
再等几年后,爷爷家里搬到了楼房里,这样的情景也就不再发生了。
走到小商店的刘夏指着一个红色的脸盆问道:“多少钱?”
“15,最后一个了。”
店主头也不抬的答道,低头忙活着新进的货物。
刘夏敲了敲,脸盆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懂是什么材料的,只是知道和记忆里的差不多,中央画了两条鲤鱼。
“鲤鱼好啊。”
爷爷会这样给他夹一大块鱼肉。
“水库里的鱼,最好了。”爷爷这样说。
“你奶奶做的,好吃吧。”爷爷或者这样说。
“多吃鱼聪明。”有时候爷爷也会这样说。
可是刘夏并不喜欢吃鱼。他总是想不明白这么多刺的鱼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爷爷和爸爸倒是经常大口大口的吃着,然后也不知道他们嘴里是怎样的就把鱼刺一根根吐出来了。
刘夏只是尽力夹着看起来没有刺的地方,然后沾些汤汁,放到碗里,再用筷子用力的戳着那块鱼肉,生怕有什么细小的刺没有发现。
不过小孩子是很容易模仿的。
他经不住爷爷大口吃鱼的诱惑,自己也夹了一大口塞到嘴里,用舌头小心的将鱼刺挑出来,最后咽下去。
结果卡嗓子了。
爸爸给他找了块很干很干的绿豆糕让他直接嚼一嚼咽下去。很幸运的是,这块绿豆糕很管用,鱼刺卡住的感觉不见了。
幼小的刘夏决定再也不吃鱼了。
可是小孩子又是健忘的。
两年后,那天家里又是做了一顿鲤鱼,熟悉的饭桌,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场景。
这次他自己就跑到了后屋取了绿豆糕出来,结果吃了一块不行,他就继续往嘴里胡乱塞着,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块,反正最后把鱼刺压下去了,人也吃饱了。
从那时候起,他的心里有了阴影,再也不敢吃鱼了。
付了钱的刘夏拎着他的鲤鱼红盆往回走,快到门口时候,身后一辆电动车骑了过来,嗖的一下闪进了门里。
刘夏记得这个男子,前天在窗口往下望的时候,这人正要出车。
“回来了!”房东响亮的声音。
“啊!今天不跑了,腿有点疼。”
“那可得小心了,有啥问题拼命挣钱也没用了。”
这时候房东儿子和儿媳还有孩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伯伯好。”孩子天真的和男子打着招呼。
“好好。”然后看着房东儿子说道:“出去啊?”
房东儿子笑笑,“嗯。”
儿媳将滑下肩来的精致小包重新背好,拉着孩子上了门口的那辆小车。
房东儿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芙蓉王,给自己点上后也上了那辆车,随着机械的轰鸣声,车开走了,只剩下一股好像很得意的尾气。
刘夏看着车的背影拐出了胡同角,还没等回头,就看见一个头戴蓝色发卡的姑娘从胡同边走了过来。
她很普通,普通的衣服,普通的裤子,普通的脸,只有那个和她身上所有颜色都不同的发卡很明显。
这姑娘刘夏见过,是对面楼和他一样楼层的。
姑娘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从透明的袋子装的东西很容易就知道她刚在村口买的菜。
刘夏看着她,点了点头。
姑娘也对他点了点头。
“买菜去了。”刘夏客气的问道。
“嗯。”
没有多余的话,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只是站在窗口见过一次而已,所以他们各自踏入了不同的大门。
回到房间的刘夏接了一壶水。
安静的等它烧开。
然后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秋雨过后就是秋天了。昨天一整天的雨过后,气温好像再也升不上去的样子,不冷不热的,怕热的穿短袖,怕冷的套个外衫。
“啪”
水壶的按钮弹了起来。刘夏给自己倒了半盆水,又接了点凉水,一边兑,一边用手去试探。
热气腾腾的,水盆中央的两条鱼随着水的波动好像也活了过来。
暖暖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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