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不要等我，我是个没有希望的人。你说。我来回想着这句话想不通啊头疼欲裂。后来我苏醒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医生说你喝多了醉倒在公厕旁的雪地里，幸好被工人发现救起来要不然冻死都有可能。我嗓子干哑，仍在发烧，病房的窗外一片荒芜的白。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所有的痕迹都没有了，我想不通，真的，贞瑜。
困极了仍是无法入睡，索性悄悄开门出去，独自在街上晃荡。凌晨4点，还在同贞瑜发信息，她问我这些年过得如何，我说北方很冷，也有些孤独，交过女朋友可是都没有办法相处很久，我说好像对别人无法产生爱情的感觉。贞瑜没说话，我又说你知道吗我交往的几个女孩子都是娃娃脸。坐在还未被清扫过的凌晨的街边石阶，我一边疯狂地倾吐一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说这些。
只是很想她，这想念被我压抑太久，一旦涌动，就有井喷的趋势。
约贞瑜白天见面，她说那就陪我去喝咖啡吧。我说好。
晃荡到清晨，在路边草草吃点东西，又被老鬼海亮叫去打桌球。几年难得聚一次，大家都有些回到少年时代的精神头，天天厮混欲罢不能。我一夜没睡，盯着五颜六色的球只顾眼花，他们只道我水准退步，却不知道我心里牵挂贞瑜，不知道她后来睡得好不好，不知道几点打给她比较合适。
午间一点，贞瑜唤我，我马上找了借口和他们道别。海亮特地嘱我他晚上在天歌定了房，叫我一定要到。我应承后匆匆而去。
贞瑜在一间由薄纱隔出的卡座等我，咖啡气味苦涩浓郁，我并不习惯，但她轻轻啜饮，神色自如。我手放在桌面，她也不说话，专心玩我的手指，依次抬起又放开，手指径自搭下，她过意不去似的用指腹摸摸它们。我渐渐不能呼吸。
喝咖啡好像也会醉。贞瑜整张脸搁到桌面，像一只苹果，脸色如醺。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在心里说，嘴里却只能傻傻问道，头晕？是不是没睡够？
可能是比较闷，有点缺氧。她说，继而半个身子无力地趴在桌上，手也离开了我的手指，垂在那边桌下。我意志不再受控，换到那边去坐，像抱着一只不足月的小狗那样抱着她。做梦般，贞瑜在我怀里，我又闻到她的香气。神经错乱地问可不可以吻她。啊哈，贞瑜笑，你几时变得这么礼貌？我很惭愧我那时连接吻都不太会，送她回家，楼梯很暗，就是想吻。
真的是醉了，或者疯了。好一会儿，我强迫自己离开贞瑜的唇，又用纸巾帮她擦擦脸，她一动不动歪在我怀里，笑容模糊遥远。
你这几年都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勉强收拾心神。
不想回来嘛，不过想看看你。贞瑜咧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怕被你忘了。
我懵了一下。她的每句话对我来说都是炸弹，措手不及。我们认识十数年，她并没有说过喜欢我，一次都没有。“好像有点。”我反复咀嚼，只能干瘪地笑笑，搂着她的手不由得松了一点。
看我什么？我永远都是这个鬼样子。我说。
唔，是没怎么变，比以前壮了点，仍旧单身。她说。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她，你过得好吗？平日里都忙些什么。
她说还不是上上班吃吃饭睡睡觉，没有特别好和不好。或许是我的错觉，总感到贞瑜的言语闪烁，不想多谈自己。亦不再多问，只觉得抱着她就很美好，不禁低头嗅嗅她毛茸茸的头发。
晚上海亮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呢。贞瑜嘟囔着。
你怎么知道？我意外极了，的确如此。
他叫我和珍珠去帮你参考。她说。
你想我去吗？我问贞瑜。
嗯？
你不要我去我就不去。
她一下从我怀中坐起退开，说，我又不是你的谁，怎么替你决定。
我愿意让你决定。我苦笑着说，自觉这话贱到极点。
那你去吧。她说，接触看看。
我惨淡咧嘴，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这个女人一分钟前还在我的怀里像蜜糖一样甜软，瞬间转变成理智冷静的模样，知书达理却拒人千里，这就是她。
大约见我情状可怜，贞瑜复又伸手来触摸我的脸，一冬，你不要不高兴嘛，我知道你爸妈有多盼望你安定下来，你应该去试试。听说是个中学老师，想来很淑女。你不是喜欢淑女吗？她兴致一来，满口冤枉我的浑话，可恶的是我很爱听，倏忽间情绪已随她的言语高低起伏好几次。
我淑女吗？贞瑜笑问，不肯放过这个问题。
不很淑女，但是可爱。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淑女不会用手撩拨我的脖子，更不会在我的大腿上写字。
喜欢我吗？她又问，手指继续划来划去要人抓狂。
喜欢。我喃喃地答，神魂俱灭。
与吴雪梅见第二次面那天，她居然约在我和贞瑜见面的咖啡店，并且是同样的卡座，我避之不及。幸好她带了个女友，而我也有海亮同路，服务生不便将帘子拉上，我们煮着果茶闲聊，倒没有十分尴尬。吴雪梅是海亮外甥班上的实习老师，今年23岁，刚从师范毕业分配到学校。模样不算漂亮，属于五官朴素，我一抽烟她便皱鼻子，只好将烟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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