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巫马高僧像往常一样，早上喝完茶，吃完饭，就又下山了。
大海跟师兄说：“今天我不去那屋里，我都学会了。我已经很熟练地打完那些套路。现在我最需要看看师兄给我演习一遍下山再返回的功夫。”
凡世平时总是话不多，可他特别愿意跟大海在一起。大海自己关在屋里跟那些壁画学功法的时候，他就有些落寞，自己在山上找小虫玩，或者干脆打扫起大殿来。一个孩子落单是很难耐的。现在，大海要看他表演功夫，正中下怀。一个孩子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可以想到他的兴奋。
凡世笑了，点了下头。
时近暮秋，云淡风轻，远远的天边有几片薄云。站在山边，大海和凡世往下一看，地上的河流、小桥模模糊糊可以辨认出来。贴在山上的藤萝早没了绿色，一条条像人身上暴露的青筋，缠着这座山。
大海抓住师兄的胳膊，说：“你这回要下到底，我看着。”
“你也能下山了，咱俩一齐下去玩玩，怎样？”凡世劝大海。
“等你回来我再下。”
“我下去给你摘苹果去了。”说着，凡世紧了紧腰带，两脚叉开，运了运气，身子一纵，就跳向了一条枯干的藤条。只见他向左点一下，向右点一下，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了。
大海真是打心眼里羡慕。可他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像师兄一样，成功地双脚踩在地面上。因为自从他和那些不说话的师父学完了第二阶段的功法，他相信自己的轻功不亚于师兄。他无数次地在练功过程中感到，自己躯体就只剩骨骼了。他有时觉得自己能浮在云彩之上。
他正这样琢磨呢，只听“嗖”的一声，师兄已跳在他的身旁了。
惊得大海“啊”的一声。喊完，大海就紧紧地抱住了师兄：“你好了不起啊！”
“你也一样。”师兄气息照样平和。
大海拉着师兄，低头看了看山下，他脸红了。
凡世拍了一下大海的肩膀，说：“你的轻功不在我之下。你练功的时候我看见了，对自己要有信心。”
大海没再说什么，他是要测试自己的，他也一定要看看自己的轻功比起师兄，差多少。他也学着师兄的刚才样子，信心十足地运了运气，就冲师兄点了一下头，站上山边，然后，一个腾空就离开了山顶，向一条枯藤奔去。身体轻盈得像只大鸟。他同师兄一样，身体在那藤上粘了一下，借着藤条摇摆的力，左点一下，右点一下，很快，这只大鸟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开始师兄的叫好声还能听到，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凡世开始还为大海捏把汗，看着大海那样从容地荡着藤条，身形的敏捷不亚于自己，就放心了，神经不再那么绷着了。他的目光移开了那个黑点儿，去看前边的山岚了。
大海来到山下，心里畅快极了。他来到河边，用手捧起了清冽的水，喝了一口，接着又洗了脸。回头再看这光秃秃的圆柱形的山，自己能从山顶飞下来，那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可他望向山顶的时候，他心里冒出一丝凉意。山顶的师兄都看不见了，这有多高哇！
他怕师兄在山顶着急，然而，再返山顶多少有点儿为难了。可他不能不回去啊。
大海将向壁画学的功法又在山脚打了一通。此时他又感到自己只剩骨骼了，身形简直可以飘起来。借着这股力，他一跃而起，奔向了一根藤条。又纵了几纵，他来到了半山腰。他看见师兄了，也是一个黑点儿。
当他荡到离山顶还有五十丈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没有多少力气了，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大铅块，每荡一回，只能上升两三丈。他一下慌了，平时浑身耗不尽的力哪里去了？就在这时，他抓了一根藤，想借力荡向另一条藤，不巧，这根藤断了，他“啊”的一声，整个身体离开了山体，离开了那些枯藤，身体真的像一个翅膀受伤的大鸟，向下坠去。他没有任何办法了，就任自己摔死在山脚了。
他要做一个前滚翻的动作，使自己直立起来，刚要用力，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一朵云托了起来，一直飘向山顶。他稍一转头，看见了师父。原来他的身下是师父的大手。
凡世还在看远处的风景，他总认为师弟的功夫已经跟他不相上下了，从山下返上来没有问题。当师父抱着师弟落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感到不妙。
师父放下了大海，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若不是我跟在身后，你的师弟就呜呼了！你怎么能让他下山呢？”
“罪过，我的罪过！”凡世边说边给师父跪下了。
大海站起来，浑身有些瘫软，就坐在了地上。
凡世站起，问师父：“您怎么知道大海要下山？”
“你们每天做了什么，要做什么，说了什么，我都知道。”师父看了看大海，接着说，“我一直看着他呢。”
凡世又向师父深鞠一躬：“多谢师父！”凡世对刚才师父说的话一点儿不怀疑，他知道师父有这本事。
师父没有问大海，转身问凡世：“大海为什么能到山下却返不回来？”
“我看师弟的功夫不在我之下，甚至高于我，没想到他返回时体力不足。”凡世皱着眉头，想不出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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