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逛五番町,不用说我不会疏忽卫生方面的事情。前一天,我到很远的一家颇为陌生的药店,买了乳胶制品,那滑腻腻的薄膜显得多么无力和纤弱。昨晚,我拿一只试了试。软蜡笔描绘的茜红色的春宫佛画、京都观光协会的年历、禅林日课中正好翻到佛顶尊胜陀罗尼一章的经文、污秽的袜子、立着倒刺的榻榻米……这些物件的中央,我的那个玩意儿,像一尊光滑的、灰色的、缺鼻少眼的、不祥的佛像,挺然而立。那种令人不快的姿态,使我想起流传至今的“罗切[45]”的残暴行为。
……我走进一拉溜儿挂满纸灯笼的横街。
百多所房舍都一个式样。这里只要靠上了地方上的总管,通缉犯也可以安全躲藏起来。总管一摇铃,立即传遍家家户户,告知通缉犯想办法躲避危险。
每家都是二层楼建筑,入口处都设有木格子暗窗。厚厚的古老瓦屋,屋顶都一样高,密密排列在潮润润的月光之下。家家门前,都挂着“西阵”染织的白地蓝花的布帘儿。扎着围裙的老鸨,歪斜着身子从布帘的一角窥视着外面。
我没有一丁点儿快乐的想法。我只觉得我被某种秩序所抛弃,离开人群,拖着疲惫的两腿,走在荒凉的土地上。欲望在我心中,露出不悦的脊背,抱膝团伏而坐。
“总之,我的义务就是在这里把钱花掉。”我想,“干脆,我把学费用在这里好了。这样,就给老师一个开除我的最有力的借口。”
我的这个打算,找不出奇妙的矛盾来。假如说这就是我的本意,那么我就必须爱护老师。
也许还没到开市的时刻吧,街上的人出奇得少。我的木屐踏得山响,老鸨们单调的呼喊,在梅雨时节低垂的潮湿的空气中回荡。我的脚趾紧紧夹着松弛的木屐带子。我想起战后有一次,我站在不动山顶眺望城里万家灯火,其中一定也有这条横街上的灯光吧。
我信步而至的去处,应该有有为子在。十字街口的一家店面名叫“大泷”,我猛一伸手撩开这家店的布帘儿。当头是一间六铺席大的门厅,花砖墁地,里面的椅子上坐着三个女人,全都是一副等火车等得不耐烦的风情。一人穿和服,脖子上缠着绷带。一人着洋装,低头脱下袜子,抓挠着小腿肚子。有为子不在,没有她使我很安心。
挠腿的女子像被唤来的狗扬起了头,那圆圆的稍显浮肿的面孔,儿童画般的鲜艳,白粉和胭脂境界分明。她朝我仰望着,眼神虽说有点怪,其实满含着善意。女子盯着我看,仿佛在街角里碰到的一位陌生人。那双眼睛全然看不出来我心中的欲望。
有为子不在,找谁都可以。我一直坚信:挑来选去,左等右盼,肯定要失败。正如女人没有挑选客人的余地一样,我也不用挑选女人。那种可怕的令人泄气的美的观念,丝毫不可让其介入进来。
老鸨问道:
“要哪个姑娘?”
我指指挠腿的女子。当时,也许她腿上泛起的一阵阵微痒,还有那徘徊于花砖地面的豹脚蚊咬的痕迹,成就了我同她的缘分吧。多亏那份儿痒,她后来才获得作为我的证人的权利。
女子站起来,走到我身旁,咧着嘴笑了笑,稍稍触动一下我的穿着运动服的腕子。
顺着阴暗而古老的楼梯爬上二楼,其间,我又想起有为子来。这个时候,她不在这个时候的世界上了。如今她既然不在,不论到哪里寻找,肯定都是找不到的。她好像到我们这个世界以外的澡堂里洗澡去了。
我认为有为子生前就能自由出入这个双重的世界。发生那场悲剧的时候,她一度拒绝了这个世界,紧接着又接受下来了。对于有为子来说,死,也许是权宜之计吧。她留在金刚殿渡廊上的鲜血,仅仅是晨起开窗时飞来的蝴蝶染在窗棂上的鳞粉。
二楼中央是通风口,四围镶着古旧的玲珑剔透的雕花栏杆,房檐下面搭着一排排竹竿,晾晒着红衬裙、内裤和睡衣什么的。光线晦暗,朦胧的睡衣看过去好似人影幢幢。
不知哪间房里的女人在唱歌。女子的歌声宛转流动,时时有走调的男声混合进来。歌声断了,经过短暂的沉默,便有女子断线似的笑起来了。
“那是她呀。”
陪我的女子对鸨母说。
“那丫头总是那个样子哩!”
鸨母依然顽固地背对着笑声发出的方向。我被领进一间逼仄的三铺席房子,一角的洗手间代替壁龛,上头散乱地摆着弥勒佛和招财猫。墙上贴着细长的字条,挂着年历。顶棚上吊着一盏三四十支光的昏暗的电灯。敞开的窗户传来外面嫖客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鸨母问我是暂歇还是包夜,暂歇四百元,我接着点了酒菜。
鸨母到楼下去端酒菜,女子没有靠近我的身边。鸨母端着酒回到楼上,在她的催促之下,那女子才挨近我。就近一瞧,女人鼻尖儿下面,有一小块儿蹭得发红了。女人有个习惯,不仅是小腿,无聊之时,总是浑身抓挠不止,鼻子下边那块红斑,指不定就是蹭上的口红。
我生来第一次逛窑子,竟能如此仔细观察,不必大惊小怪。我要尽可能根据我的亲眼所见,找出我快乐的证据来。要像欣赏铜版画一样精密地观察一切,然后原封不动地平贴在同我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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