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沉。
门外听不到一点点的声音，安静的吓人。
“末将参见皇上，参见国舅。”林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皇上还要召他入宫，而且一定是这么晚，才要见他。
昏黄的灯光，看不清皇上的表情，在皇帝面前应该保持低头，以示尊卑。但是林勋还是习惯性的想看一眼，以便知道皇上大概的想法。
但是现在，林勋也看不懂，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么晚才单独召见，而且还有国舅爷这位“军事”在一旁，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皇上看着林勋，又是思索了一会，方才下令：“此番安宁王大寿，你且前去祝寿。”
“是！”作为军人的职责，他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命令。
“朕收到密报，他准备趁这次大寿，要装作自己醉酒而死的样子，好归隐退位。但朕觉得，他此番应是被鞑虏报复，灭了满门才是。你这边在第二天去发现，并昭告天下就好。”皇上已经说得很明白，林勋也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皇上好像还没有说完。
“朕听闻，那卓航宇，也是在扬州城，你这次去，也让他一并在宴会中被跶虏所杀吧。”
对此，林勋有些不解：“卓航宇早已不问世事，将他卷入，怕徒增变数。”
皇上听闻，却是面色一冷：“哼，今日是变数，明日他还会是变数。留这变数在世上一天，朕一天都不得安宁。裴雪那丫头不是一直都由你在照顾么，现在正好派得上用场了。”
“皇上，末将斗胆，此事怕是不妥。”
皇上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沉声道：“不妥？将军是要教朕做事了么？还是说，你觉得你的黄金神枪不是他夜魇修罗的对手？”
他们二人其实早就相识，不同的是，他从军，而他从了暗影。林勋依靠在战场上的不断拼杀，练就了一身实用本领，而他，则是在不断的暗杀中，学会了杀人技巧。
很久以后，二人就没了什么联系，只知道他是当官，他是杀手，两人名号都很响，却从来没见过了。不过想来，二人之间，应该还是能有一战。
“末将，领命！”
他很想和他一战，但不是这样的方式，只想切磋，不决生死。
皇命难违，纵然他已经保护了皇上这么多年，但是提出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似乎还是随时都有被皇上砍头的风险。
伴君如伴虎。
“皇上，裴雪这丫头就不用了吧？应该派不上什么用场。”等林勋退下后，国舅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了。
皇上冷笑了一声：“怎么？心疼你在外面留下的种了？裴元庆一家的事情，你当朕还是三岁小孩么？”
听闻皇上此言，国舅也是大惊，立即转到案前跪下。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你可是当朝国舅，有私生子这种事情，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朕这次也是念在你提供安宁王要假死，这等重要情报上，才决心帮你一把。将这些知情的人，全部除掉，以后国舅就是干净的人了。”
国舅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除掉安宁王，却是也是给自己埋了个坑。
“谢，谢主隆恩。”国舅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
“退下吧。”
屏退了国舅后，只剩一个人的房间里面，皇上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冽起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换了这么些年，臣子，是不是也该换换了？”
这一夜，林勋实在是睡不着。他当然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这次去，是要将这些人全部铲除，包括裴雪，甚至包括他自己。
皇上这次的目标其实很明显，凡是知道国舅和裴雪关系的人，都成了他此次的目标。至于安宁王，谁叫当初是他要去灭了裴大人满门。他虽然不知道裴家和国舅的关系，但是皇上又怎么会管这些。
说起来，应该是国舅出的这个主意才是，裴家和他本就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关系，但是安宁王要灭了裴家满门，却是让国舅又如何坐得住？如今找到了个好时机，当然是要报复安宁王，他当然也要安宁王满门抄斩。
只是，同样的，他的这个目的见不得光，那么这些行动也同样就见不得光了。要作出安宁王是被跶虏灭门的景象倒是也说得过去，安宁王的父亲当年保家卫国，也算是和跶虏结下了梁子，他们来报复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看样子，皇上特地这么点了一下，怕是想要以此为借口，想要出兵征战了。皇上从来骁勇好斗，年少时就喜欢狩猎摔跤，如今有了实权，看来已经不满足于这些娱乐。
至于自己，做了这些“脏活”之后，皇上应当是不会让自己还能活着的，毕竟这对于皇上来说，可算是个污点，如何能让自己活着呢？只叹那国舅爷，被复仇蒙蔽了心智，还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今日拉上国舅爷参与，来日国舅爷也会被拉上陪葬。毕竟，今晚谈话，只有他们三个人。
回到府上，看着面前的长枪，林勋久久不能言语。
黄金长枪，他依靠这柄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这柄枪是见证了他的辉煌和荣耀，也是他最为得意的东西。
但是如今，这柄枪，要随着他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在他最后的时刻，给他人生留下些污点。
奈何，这又是皇命，他又怎能违抗？
外面下起了小雨，好像这天都在为他哭泣，为他不平。戎马一生，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他都不知道有多少是为了皇上挡刀而出现的。只是如今，这些伤口似乎都成了笑话，嘲笑他的无力。
武艺再好又如何，号称“三枪毙命”的黄金神枪，又能如何？他纵然天下无敌，也无法违抗皇命。皇上只要一句话，他，还是得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不甘心啊。”
雨夜掩盖了他的叹息，也掩盖了人心。他当然不甘心，不仅仅是不甘心做这么无耻的事情，更不甘心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已经看穿一切，但是，却无力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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