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春天在狄查莫嫩绿的小径上轻歌曼舞。
这是鲁成为伊索与狄查莫土王后在伊索与狄查莫各部落氏族的期盼中迟迟到来的第三个春天。
绵绵细雨在春天原野里倾诉着自己的多情。
山坡上,磐石边,沟谷间……狄查莫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在一簇一簇地开放。
红红的太阳用自己的矜持牧放着牛羊的欢叫。
牛羊的欢叫隐藏着狄查莫各部落氏族的祝福与希望。
布谷鸟在田间地头有一茬没一茬地啼唱。
春天是一年的开端。狄查莫各部落氏族们希望在不一样的开端里能有不一样的幸福与爱。——孩子们盼望长大,老人们盼望健康,俊小伙盼望娶妻,俏姑娘盼望嫁郎。
人生在世差不多也就盼望来盼望去。当然,只要还有盼望,这个世界就会美好。而且,这样的美好不是一般的美好,是那种吹弹可破的美好。
叽叽叽!喳喳喳!
在吹弹可破的美好里,一度消失了的鸟雀们从遥远的南方回来了。
它们躲在灌木丛里呼朋引伴。它们站在新树枝上扭扭脖子,伸伸懒腰。它们的黑眼睛里飘浮着一顿顿肥嘟嘟的午餐。
我也应该开始自己的土王生涯了。土王鲁想。他一大早就从嘉朵公主柔软温暖的大木床上起来了。
他站在属于自己的伟扎大首领宅邸前看着春天的阳光用自己的金丝铺满狄查莫错落有致的山野。他年轻的眼睛里映照出了久远的壮志雄心。三年了。他在自己的灵魂里重复。三年里我做了什么?哦,是的,我就做了一件事——娶了嘉朵公主,并把嘉朵公主弄成名正言顺的土王太太。他在自己的内心生出些许惭愧。
我该怎样做好一个土王呢?他开始思考。
首先,应该有一个完整的社会体系。所谓的社会体系,其实差不多就是社会分工。社会分工早已有之——兹、莫、毕、格、卓。兹,即是君王;莫,即是大臣;毕,即是经师;格,即是工匠;卓,即是平民。这是社会分工,也是阶级体系。“兹、莫、毕”是统治阶层,“格”和“卓”是被统治阶层。这个完整的社会体系其实需要进一步完善。社会在不断发展,历史在不断进步,社会体系也应该随着社会历史不断发展与进步。没有进步与发展的社会体系再完整也是死的完整。然后,应该有一个相对公正公平的社会制度。没有相对公正公平的社会制度,社会的发展就会受到制约,各部落氏族之间就可能会发生摩擦或战争。
另外,一度混乱不堪的历法也需要进一步规范。
一条山沟,一个小部落,两个小氏族用一套自制历法的现状需要统一起来。
没有统一的历法,过年过节与娶妻嫁女的时间就无法统一。在同一个土王的统治下,用同一种历法是社会发展的需求,也是土王权威的体现。
初春的太阳渐渐升高。土王鲁抬起右手抓了抓自己的鬓角。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再过一年,他的年龄就迈进四十岁的门槛了。他年富力强。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他背剪着双手沉思着回到属于自己的伟扎大首领宅邸大厅里。
明天春分了,他打算到各部落地界上去走走看看。
需要通知哪些部落?带兵官凯笃问。
伊索地区各部落氏族族长与狄查莫各部落氏族族长。土王鲁说。
还有呢?
各部落氏族中有名的大法师。
土王鲁坐在宅邸客厅右侧的虎皮大椅上发号施令。大厅中央,带兵官凯笃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他已经是土王鲁手下著名的将军。他是土王鲁的左臂。他的右边站着白发苍苍的伟扎大首领。伟扎大首领恢复了大首领身份,但没有行使大首领权力。他把自己的大首领权力交给了侄子玛。他自己呢,其实在充当土王鲁的莫,即大臣。土王鲁布置什么任务,他都站在一边细心分析,认真倾听。
春天来了,但带兵官凯笃身上的骟羊皮大衣并没有脱下来。他站在大厅中央,拳头大小的鼻子“呲呲”两下便走了出去。
你正在长大。伟扎大首领说。
心?土王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嗯。
伟扎大首领骨瘦如柴。他的脸颊上、额头上、脖颈间等爬满了蚯蚓般大小的皱纹。他说话时,掉光牙的老嘴唇就扁来扁去。他说出去的声音有些散乱。当然,土王鲁知道他要说什么话。
除了心呢?
眼也需要长大。
眼光?
对。
伟扎大首领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大首领。他从自己的失败里知道了失败。在失败的反面,他找到一条成功的路。他要把这条路指给自己的女婿——土王鲁。他希望土王鲁成为大山深处最大的土王。
除了眼光呢?
脚步。
伟扎大首领“咔咔咔”地咳了两声,老眼里冲出两滴浑浊的老泪。他想起自己没跟上的脚步就有些自责。
脚步要跟上变化?
对。
土王鲁眨了眨深邃迷人的眼睛。他清瘦狭长的面孔多了几分刚毅。什么是脚步?脚步就是学习。学习什么呢?学习该学习的。他在伟扎大首领的失败里懂得了心、眼光、脚步。这三样在一般人看来很一般,但在不一般人的眼里就很不一般。他要把不一般的这三样悟透、吃透、用透。
土王老爷,外面有人找你。有一下人跑来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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