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监控共有五个,但是摄像头上的红点从没有亮过,可能是为了省电吧。
桥下漆黑一片,灌木丛茂密地生长。不知是谁开垦出了菜地,土壤肥沃,每年的白菜均长势良好。
冯远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像是自身的每一寸肌肤。他深爱着这里。也许不能算作深爱,因为他长久以来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只有这里。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种什么感情。
一株走马芹突兀地生长在灯影下。冯远随手拔了出来。走马芹是一味中药,学名白芷,对控制癌细胞扩散有一定的帮助。
远处波澜不惊,却暗潮涌动。“当年九洋钓金鲤,绾丝施巧困龙精。”冯远伸手接住雨滴,轻轻地抚摸着。
周可可在trump咖啡馆坐定,要了一杯咖啡。之所以常常选择这里,是因为感觉上的不同。
墙壁上画着两只蜗牛,丑的可爱。柜台养着一只绿色的角蛙,脾气极大,每当逗弄时会发出藏獒般的惨叫。
隔板顶摆着几摞书,没有心灵鸡汤。周可可大概看过,记得《西方哲学史》、《王阳明心学》、《国富论》。
黄色的墙壁映衬着金色的灯光。那仿佛幻想之国,明媚而深沉。简易酒架上摆的不是红酒,几盆多肉代替了它们的位子。小羊肖恩的装饰非常可爱,周可可每次看到都要笑出声来。
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可爱又有气质。雪白的衬衫外时常罩着棕色的围裙,蓬松的头发烫着离子,一副复古黑色大框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他时常以白皙的手指按开迷你电视机,会看《荒野求生》或者《百家讲坛》。
踩着脚垫的黑色正装皮鞋一尘不染,如咖啡般细腻。周可可亲眼看到他在涂鸦板上写字“每个人都是一本小说,记载着思想的成长与社会的历程。读者很多,但是谁都不是原作者。”
咖啡的名字有很多种。不过没有卡布奇诺,没有拿铁,没有摩卡。名字都是店主自己取的。
周可可点了一杯“泡沫经济”,看电视上的贝尔烧烤鳄鱼。咖啡里加了绿茶。这种创新似乎谁都可以想出来,却没有其他人做过。浓郁与清新的碰撞,是不羁的洒脱。
周可可曾尝试着与店主搭讪。店主笑得阳光灿烂,总是很有礼貌的回答,却从不主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的皮带腕表以及摆在不起眼位置的手包上可以看出,店主不会在乎咖啡馆的收入。调咖啡,也许只是爱好。
那个人又来了。周可可皱了下眉头。
“好久没见啊远。”“最近好吗泽?”
那个人的嘴角总是若有若无的带着冷笑,让人十分不舒服。坦白来说,他长得还算可以,只不过深沉的装束及金丝眼镜与年龄格格不入。周可可对比着二人的气质,一个阳光万里,一个乌云密布。
店主为那个人调了一杯“蓝色西西里”柠檬茶,搭配着一只火腿三明治。
“这几天我在想罗素悖论。设集合S是由一切不属于自身的集合所组成,即“S={x|x∉S}”。那么问题是:S包含于S是否成立?首先,若S包含于S,则不符合x∉S,则S不包含于S;其次,若S不包含于S,则符合x∉S,S包含于S。”那个人边咀嚼三明治边抛出了问题。
听他们探讨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了。罗素的数学问题总是建立在哲学基础之上。周可可知道这个悖论,以及经典的理发师题目。
某个城市中有一位理发师,他的广告词是这样写的:“本人的理发技艺十分高超,誉满全城。我将为本城所有不给自己刮脸的人刮脸,我也只给这些人刮脸。我对各位表示热诚欢迎!”来找他刮脸的人络绎不绝,自然都是那些不给自己刮脸的人。可是,有一天,这位理发师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胡子长了,他本能地抓起了剃刀,你们看他能不能给他自己刮脸呢?如果他不给自己刮脸,他就属于“不给自己刮脸的人”,他就要给自己刮脸,而如果他给自己刮脸呢?他又属于“给自己刮脸的人”,他就不该给自己刮脸。
店主笑了:“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研究悖论呢?这个命题并不难解释,以理发师悖论为例。”他拿白毛巾擦拭着双手,“理发师在为自己刮脸时,是与每一位顾客同处于一个维度。在做广告以及为自己刮脸时,却是处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如若将其视为两道直线,那么,所谓的罗素悖论可以用简单的一句话解释——平行线相交。”
周可可听得很茫然,这颠覆了她对于平行线的理解,忍不住插了一句:“怎么可能?”
店主示之以微笑:“在哲学层面没有绝对的绝对。”
那个人也笑了,不过是冷笑:“莫比乌斯带?也许你的解释是对的。既处于同一空间,却又不处于同一空间。在某一层面上来讲,永远不会有交集;从另一层面讲,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元素,其实根本就是一体的。”
“不管是莫比乌斯带还是克莱因瓶,只不过是哲学家偷换概念的产物而已,远没有那么复杂。你常说,研究哲学,要以心理学为基础。他们不过是骗了别人,凑巧也骗了自己。要想解释,必须站在更高的维度来看待问题。”店主轻轻点燃一支爱你香烟,周可可崇拜地看着他优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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