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想逼疯谁啊!呜呜……”
十三四岁的女孩头发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光脚冲进客厅,冲里面对掐的两人吼道,积攒了几年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说完不等发怔的两人反应过来,就穿着拖鞋跑了出去。
寒凉的夜风毫不留情的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生疼,女孩一身粉白的卡哇伊睡衣,就这样不太雅观地伴着夜色,穿过大街小巷,跑进了一个破旧却干净的小巷子里靠墙坐下,双手抱膝,死死地咬住下唇,任眼泪横流也不肯哭出声来。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又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待在那样的家里!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你又凭什么以我的名义做着伤害我的事,还反过来指责我!
啊——
到底是为什么?!
女孩心里在怒吼着,手指甲失控的几乎要扎进肉里,身体被压抑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忍不住压抑地哭起来,从小声抽泣到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以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条小巷,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坐姿,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压抑。
男孩脸上几道渗血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是各种交杂在一起的新伤旧痕。他的泪水滑过伤口,带出了些许轻微的刺痛,而他却只是面带凶狠的用力一擦,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带着未化开的血气。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命中注定,一场发泄式的哭泣交错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女孩爆发式的大哭,男孩压抑式的破碎的哭泣,哭得忘我的两人居然谁也没发现这悲伤而又漫长的黑夜里,曾出现过另一个人,带着和她/他相同的压抑与委屈,爆发似的痛哭。
似乎过了好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女孩慢慢的缓了过来,只是低声抽噎着。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一切都光怪陆离的可怕。一阵凉风吹来,恢复了理智的人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冷。
女孩伸手揉了揉眼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认真又小心翼翼地轻刻下几个字,浅的让人看不见,非得仔细找才行。
“好像很晚了……”
女孩抬头看了看晕着光边的月亮,自顾自地说道:“得快点回家才行,不然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她匆匆地站起来,原路返回。
一墙之后的男孩似有所觉地抬头,敏锐地停止了抽噎,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听着周围的声音,风声、心跳声、风吹过树叶引起的“沙沙”声,时间仿佛凝滞了。
良久,男孩松了一口气,尚在变声期的沙哑的少年音响起。
“自己吓唬自己!这边都好几年没人来了,再说,这大半夜的,除了我这个脑子不正常的,谁会脑子进水的来这边啊……”
说着又谨慎的看了看周围,从口袋里摸出一直带着的自动铅笔,写下一句“我一定要反抗”后悄悄地走了。
夜还很漫长,谁也不会知道这天夜里有两个迷茫的孩子在这悲伤的哭过,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各自回家。
——桔城路
“小语!苏小语!小语!你在哪啊?妈妈很担心!”
风韵犹存的美妇人高声喊着,焦急又慌张。旁边一个看起来很和气的帅大叔正拉着一个路过的上班族问:“你看见我女儿了吗?十四岁,穿着粉红色的睡衣……”
加班到现在才回家的男人面容疲倦,十分不耐烦地敷衍他,“没看见没看见!”
女孩刚好看见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加速跑了过去,声音掺着些呜咽,“妈妈,我在这!”
“啪!”
一瞬间,空气静的吓人。
女孩说不清是耳鸣还是被打蒙了,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凌乱的头发,带着红肿的眼睛,印着清晰手指印、逐渐肿起的脸,皱巴巴的睡衣,随意穿出来的棉拖……女孩微微偏着头,头发遮住了一大半脸,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你们一个个都是来折磨我的吧!啊?成天的什么样子?死狗一样的在那!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苏绫音只觉得她声音忽远忽近,迷迷糊糊的听不清,迷茫又麻木。
又在骂人。
骂我,骂弟弟,骂爸爸,骂奶奶……
疯子。
都是疯子……
苏小语抬头,面无表情的和她骂骂咧咧的妈妈擦肩而过,妈妈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手。
“怎么?我现在还说你不得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啊?!有本事你以后别问我要钱啊!吃我的,用我的,还气我!都盼着我早点死是吧!你……”
苏小语甩开这个已经有点疯疯癫癫的女人,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失望,“够了……”
脚步未曾停留,那倔强的背影后面是拼命忍住哭的样子。
这是这个女孩留给自己的唯一的尊严和倔强。
我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因为它们分文不值。
“姐姐……”
出去找人刚回来的弟弟看见这一幕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姐姐。
“别跟过来!”
“就站那,别过来!”
苏小语头也不回的吼。
她的妈妈楞着,哑口无言;她的爸爸看着,默不作声;周围的邻居也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默不作声,只是玩味的、不放在心上的、嘲讽的、兴奋的、嗤之以鼻的……看着,各色各样的人,习以为常的看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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