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城有多久没有响起过枪声了？
至少有十七年吧，张常挠挠后脑勺，反正在他的记忆里边没有什么需要警察用枪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记忆不靠谱，可是出了问题还是会下意识地依靠它。
今天这事看来是很难善了了，枪声注定要在这座无辜的小城再次响起，并且带走很多生命。
黑西装们把子弹填进弹夹，枪油的味道充斥了张常的鼻腔，他闭上眼睛，决定听天由命。
风送来远方的引擎声，争扶了扶蓝牙耳机，指挥黑西装们砸开车窗移动车辆，把它们拼装成一条条坚不可摧地防线。
争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但他没有绝望。带领他们走出绝境的那人曾经说过，从绝境中崛起的民族永远不应该绝望，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张常，心中一动。
“流民永不绝望。”争在心中默念，所有流民都在心中默念。
但是黑骑士们好像不相信这句话，他们打定主意要把绝望种进所有人的心底。
黑骑士们就像从古战场上走出的铁骑，他们要自信地屠杀这些严阵以待的可怜人。
骑士们和自己的坐骑仿佛心意相通，封死了整条道路的第一道防线似乎根本挡不住这些轰鸣的铁兽，骑士们提起车头，准备轻巧地飞跃那些没人操控的四轮驼兽。
争站在车顶，算好时间，狠狠地按下手中的起爆按钮。
在争临时构筑的计划里，这声势浩大的爆炸只不过是一次试探——不过这试探是划分生与死，成功与失败的试探。
一连串爆鸣卷起冲天的火焰，铁与火狰狞地飞溅，细小的雨滴一瞬间就被高温化作水蒸气，又遇冷凝结化作一团团白雾挡住了争的视线。
骑士们大笑着从铁与火中冲出，毫发无伤。
果然如此。争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一个无奈地苦笑，原来真的是“那群人”。
灼热的铁带着沛莫御的动能穿过雨帘，轻而易举地击穿脆弱的人体，在空中绽放一朵朵血花。
流民们一个个倒地，殷红的血没等落地就被雨水稀释，一同流进路两旁的排水渠。
在道路两旁的房屋里隐蔽的流民们也难逃此劫，他们被子弹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击中，从破损的窗户里摔出来。
争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感觉有人正把他的心脏攥紧。
黑骑士们有的在狂笑着突进，有的在沉默着突进。争开始怀疑黑骑士们抢劫枪械只是为了一个获得一个“枪战”的理由，因为他亲眼看见了有一多半的骑士从空处摸出了形式各异的冷兵器，变着花样地屠杀着奋力反抗的流民们。
争的嘴里发苦，他犯了一个错误。他不怕死，也不怕别人牺牲，他只怕他的任务失败，不能把张常带走。
张常还是忍不住睁开了双眼，他听着外边兵兵乓乓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跟演战争片一样，可他刚一睁眼就后悔了，他正好看见站在车窗旁的的黑西装被什么玩意打爆了脑袋，红的白的糊满了车窗。
他觉得恶心，但是不害怕。
枪声平息，引擎声也平息，张常拉开车门，走下去。
尸横遍野，死法不尽相同。
黑骑士们寻了个地方停下机车，自发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包围圈围了过来，他们低声讨论着什么，张常一个字都听不出来。
对其他黑西装的死张常没什么实感，但他不能对争的死无动于衷。
他知道争的名字。
身上多了几道惨烈枪口的争就倒在他脚边，看着他，嘴唇在动，但是声音太小了，张常听不清，他蹲下来，本能地说了句废话。
“你没事吧？”
争闻言一愣，然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大一点。
“张常先生…不用担心我，这是…我们…我们欠你的。但是流民需要一个王——我希望…我希望…不…只有您！只有…”
回光返照一般，争用力抓住了张常的衣角。
张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不知道争欠他什么，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流民，他也不觉得自己配当一个领袖。
争苦笑，吐出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领。
“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张常看着争，就像是在看一部没头没尾的三流偶像剧。
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张常很茫然，他看着争的眼睛逐渐失去光采。
争死了，张常掰不开他的手指。
黑骑士们的讨论停下了，一位提着大刀身材异常高大的黑骑士走到张常面前，把争的手指削断，他的刀法很厉害，张常的衣角都没伤到。
张常抬头，和这个身高至少2.5m的巨人“对视”，或许是对视，因为有头盔的遮挡，他看不见巨人的脸。
张常梦中的女骑士也跟了过来，她站在巨人身侧。
巨人扭头看向女骑士，粗声粗气地问：“你确定是他？”
女骑士点头：“应该就是。”
巨人哈哈一笑，操起大刀就欲砍断张常脆弱的脖颈。
寒光一闪而过，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
是那巨人的。
带着黄金色泽的血液也跟着冲天而起，张常觉得那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因为那血落到地上就分明成了红色。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一阵风突然吹过来，正好就没让那腔热血浇他一脸。
这一连串的变故实在是发生的太快，张常只顾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没看清那女骑士是怎么收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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