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取出一包可卡因打开。银光闪闪的白色包装纸上,印着一头浅蓝色的北极熊。和皮埃尔不一样,帕特里克更喜欢吸不掺其他东西的纯可卡因,一直吸到那紧张和恐惧的感觉让自己难以自持为止。那之后,他又会请出海洛因这个“禁卫军”,将他从疯癫和挫败的痛感中解决出来。他把装毒品的袋子搁在一个漏斗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可卡因呈小颗粒状从纸袋子那狭小的缝隙中滚落下来,掉进勺子里。这点量用作第一次注射,并不算多,也并不算少。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种水太多、料太少,稀稀拉拉的一针。所以他继续敲一点下来。
“你最近怎么样?”皮埃尔问。他的语速很快,问完整句话好像就念了一个单词的时间。
“是这样,我爸前几天死了,所以……”帕特里克也不确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瞧了瞧手里的纸袋子,又下手干脆地敲了一下,又有一小堆粉末急匆匆地滚落下来,掉进勺子里本有的那一小堆里面。“所以啊,现在我自己也有点搞不清状况。”他这就打住了。
“他是什么样一个人,你爸?”
“他像个小猫一样乖巧。”他换了一副叙事诗般的咏叹调开始说,“他还有一双艺术家的手。”说到这时,倒入勺里的水仿佛化作了琼浆,继而又溶解成了一股清澈的试剂。“他本来可以当英国首相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是从政的吗?”皮埃尔问着,双眼开始凝视。
“不是,不是。”帕特里克答道,“我刚这是说笑话呢。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一个纯粹由想象构成的世界——与其说他就是首相,还不如说他本来可以当首相:这样更能凸显他那粗俗的野心。”帕特里克正推动活塞,把注射器里的液体滋到勺子的内壁上,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金属质感的电话铃声。
“他去世了,你难过吗?”皮埃尔问得很干练。
“不难过,一点也不难过。要是他活着我才难过呢。”
“但没有他的话,又哪来的你呢?”
“在这些事情上,还是不要那么自我中心主义了吧。”
他右臂上的伤疤相对少一些。在小臂上有几处烟渍颜色的擦伤,让整条胳膊都看着黄蜡蜡的。主静脉的正中靶心处,周边布满了褪色的粉红色针眼。他把针头抬高,任几滴液体从针眼溢出滴下来。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直叫唤了,紧张和激动之情陡生,就像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坐在昏暗的电影播放厅后排,此生头一遭把胳膊搭在女生肩上的那种感觉。
他把针头对准了一个之前就有的针眼正中心,一下刺入了皮下,几乎没有痛感。一股鲜血涌出,回流到针筒里来回打转,在密闭空间中生出一团蘑菇云,在清澈、苦涩的水中闪出亮晶晶的红色。谢天谢地,他总算找准一根静脉了。他心跳加速,就好像一艘战舰要驶向战场的前一刻擂起的隆隆战鼓。他用两指紧紧地把注射器夹牢,不紧不慢地把活塞推下去。只见针筒里的血柱从哪儿来,又被推回了哪儿,就好像一场倒放的电影。
就在毒品的劲头上来之前,可卡因那让他心潮澎湃的芬芳气息钻进了鼻孔里。又过了几秒钟,随着一阵预设好时间的爆发,无数冰冷的、呈几何形状的花朵在他身体里处处绽放,霎时铺满了他身体内壁的每一方寸。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快活的事儿了。几乎要在愉悦中溺死,要被爱情噎死之时,他朝前弓起身子,把注射器重重地丢在玻璃桌上。他必须得赶在针筒里的血液凝固之前,把整套装备拿水冲干净,但他不可能现在就站起身做这事儿。此刻感官的体验太强烈了,耳畔的声音都扭曲、放大了,就像一架即将着陆的喷气机发出的呼啸声响。
帕特里克后仰着坐下,闭上双眼,猛地伸出舌头来,就像个期待亲吻的孩童。他的前额早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而腋窝里每一秒都有汗往下滴,就像拧不紧的水龙头一样。
对于帕特里克的处境,皮埃尔明白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坚决反对他显失平衡的策略,也反对他没把注射器里的针剂打完就拔出来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他把注射器捡了起来,充满了水,这样内部的机械就不会堵上了。帕特里克觉察到周遭有动静,然后睁开双眼耳语道:“谢谢你啊。”
“你应该混着点海洛因一块儿吸进去的。”皮埃尔的语气透着责备,“这是药啊,哥们儿,这是药啊!”
“我就喜欢这种飞流直下的感觉。”
“但是你打得也太多了啊,你都失控了。”
帕特里克坐起身来,突然聚精会神地盯着皮埃尔说:“我从来不会失控。我只是在测试我的极限罢了。”
“胡说八道。”皮埃尔应道,显然没吃他这一套。
“你说的当然都对。”帕特里克笑了,“但你知不知道那种近乎临界状态,却又坚持不坠落的感觉?”他们俩彼此之间一直很有默契,帕特里克还指望他能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那是啥感觉。”皮埃尔的回答听着尖利刺耳,但是双眼中恰似有热情灼烧般明亮。“八年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鸡蛋。但是我对自己能完全掌控,完全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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