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蛮子终于走了。
日正当午，无数围观的南川移民下意识松了口气。九天围城，在付出一千五百条性命之后，活下来的终于能暂时安稳一阵子，至于那些走掉的蛮子会在将来带多少人回来，没有人愿意去想。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有老者这样安慰后生小子，说完自己却止不住的发出一声悲鸣，慢慢的，嚎哭声越来越响，压抑许久的百姓终于开始释放心中的愁苦。
城南胡人的营帐大多完好，姜河接了人便从小院搬了出来，城里的血腥太浓，几个糙爷们无所谓，丫头怕是受不得冲。
“徐妇，派人速回海湾传话方老大，带三十人尽快赶来，多带些粮食，一日夜内不到永远都不必来见我。”
“传话李车，许其三天时间，交出所有陈燕二人亲信，许家众人一个不可走脱，收回所有弩箭短矛，城外散落弓箭也都收拢回来。”
“招揽民众伐木制备棺木大车，把附近收拾干净，以粮食计酬，女子女童都找回来营帐安置，收拢所有散落马匹，伤者寻人医治。”
“还有，寻些知道东边胡人情形的来。再找两个向导南下博川城，请最好的大夫来，招募敢死好战之士，三日之内我要五百骑军！报酬以马匹计。”
“先这些，你先去安排。”姜河一口气把先能想到的说完，徐妇匆匆出了营帐。
“先生，姐姐她......”
小宝抓着双儿的手，有些胆怯的看过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先生这样子。姐姐是被那贼婆娘推出去才受的伤，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姐姐会醒过来的，不要担心。”姜河轻声说着看向小丫头，腹部的箭伤并不致命，城里的大夫看过，他也仔细重新清洗上过药。但是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他一点底都没有。
能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就是看老天爷的安排，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还多，姜河又守了一会儿出了营帐，外面四个混子站得笔直。
看过一圈受伤兄弟，田三虽然被包扎得整个人都大了一圈，性命却是无碍，看起来精神也还不错。
“先生，他们四个......”
“白离死前说好男儿，好男儿志在四方，马匹任挑，弓弩箭配齐，找李车先借些银钱，随他们去吧。祝况他们八个若是想走也如这般安排，若是愿留，回去之后转到民部。”
姜河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走到一起来就是兄弟，他也不是王爷皇帝，这样一个法外之地，南川城的人他可以随便杀，胡人也可以，但是这些人他没权力，即便他们承认他跟方泽的带头大哥地位，虽然他很想。
田三听完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几个大男人去听一个小丫头的，完全不分轻重，有此下场不足惜，若在往昔六国之时，说不得早被主家砍杀了。
他这般心思本是随心而起，仔细一琢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把这异域的先生当成了主子。
其实他跟许多人一样，对于姜河两人的异域身份并不太相信，长得跟大伙一样，平日吃用也没什么不适，有时冒出来一些言语，口音虽有些怪异，仔细听来也有几分相似。
无聊之时众人也猜测过，更能让人相信的来历，应是南方的某些部族，百越，或者更远些的岭南。不过众人也不去求证，漂到这异国他乡来，无论来自何处都没甚区别。
方老大跟先生的本事他们都是服气的，大人孩童都被照顾得很好，处事公平，性子随和，这一次还捞了这么大的好处，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虽然死了些兄弟，那也是姓陈的不当人。
.........
送走徐妇，李车一个人坐了很久。
要说陈或燕丁两人的亲信手下，他能清出来一些，但是这些人早知道不妙求到了门下，若是把人交出去，其他兄弟怎么想？
这一仗没有赢家。蛮子那边不消说，城里百姓就死了一千五，还有几百带伤的，原本五百骑兵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五能用。
上午换到最后一批时，虽然发动了之前的计划，趁着一众蛮子俘虏没弓箭也只留了几十个下来，走脱的仍有百来个，将来他们不知道要带多少回来。
这一百五如何抵挡？要是把人交出去，其他的恐怕会立时散尽。到时一城数千人如何自保？
还有那许家，往日并不曾做恶，只是在陈或清洗另外两家时以求自保罢了，如今却也要连累上。
打听消息回来的人说，南门外竖了两根树干，燕丁跟陈或都被吊在上面，还没死透。这两个自己作死，李车能理解姜河所为，但是为了个昏迷不醒的小丫头就要行屠戮之举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原本以为是个儒雅温润的君子，这一城可堪托付，没曾想却是杀神转世。
他本来有许多辩驳之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徐妇之时竟一句都没说出口。
“李大哥。”狗儿担忧的叫了一声，他一直跟着陈或做亲兵，刚才那人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城南那一幕他也听人说过。
“无须担心，等明日他气消些我再去寻他说道理。随我先去王家。”
姜河昨天找到了王家父子，便寻了两间空屋子安置，王絮已先找了过来，洗净了身子，她本想去找姜河，但是看到姜河为了那小丫头如此紧张，一丝心思瞬间化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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