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疤”的时候,茗澜很小心地回头瞧了苗炤一眼。她虽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可她同样知道脸对女人的重要。苗炤的脸上也有一条疤痕,大概是那整张俏脸上唯一的缺憾吧。
“还有别的吗。”
“没……没了……”
苗炤收好手中的纸笔,带上佩刀,就这么匆匆离去。
半天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搅人心神,现在无事可做,突然就有一股子疲惫感觉涌了上来。茗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传来敲门声吵醒了茗澜。那声音断断续续,有点像和尚的木鱼,茗澜翻了个身用枕头压在脑后,然而也还是无济于事。
“烦死人了!”
茗澜大喊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去开门,这时她才发现门外并没有人。
难道是我听错了?
茗澜心中暗自嘀咕。她正要关上门,好回床上再躺一会儿,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却瞄到房间内,在门边不远处的圆桌上摆着一个小纸条。立刻她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种桥段,茗澜在师兄的故事里听过,没想到居然让她亲自遇上了。
四下张望,不大的房间里装潢很秀气,风格倒是跟鹅黄衣裙的苗炤如出一辙,秀雅中又透着堂皇大气,所有东西都在明面上,只要看过去就一览无余。
房间里决计是藏不住人的,那纸条又是哪里来的呢?
清风掠过,沾着雨后的微凉让人很舒服。舒服之余,茗澜又立刻觉得毛骨耸然,她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是窗户!此时窗子赫然是开着的!
茗澜一边警惕着,一边来到桌边捡起纸条。
“明日巳时,城外铁猴子树下,不见不散。一寸诗留字。”
世上的树太多了,并没有一种叫做铁猴子的,但茗澜却笑了,他知道这纸条上的字必是一寸诗亲自写下的。因为舜安城外确实有一颗铁猴子树,那名字还是她取得呢。
茗澜很开心,既然特意传信过来,就证明她没有被抛弃。如果明天一寸诗愿意当面道歉,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对方的不辞而别。
也许是因为白天已经睡得很充足了,也许是因为明天要见到一寸诗,总之茗澜怎么也睡不着。
七月的夜晚很长,仿佛比腊月的还长。
茗澜躺在床上,忍着心中猫挠似的滋味,好不容易到了天亮,她就马上拿好细剑,直奔城门而去。
本朝有律法,晚间不得开城门,不过却少有能够贯彻。对高来高去的江湖人来说,城墙的用处实在微乎其微。老百姓又很淳朴,夙兴夜寐日复一日,从来规规矩矩。纵使邻国兴兵来犯,也不太可能攻到国之腹地的舜安城来。于是,这里的城门也就成了摆设。
铁猴子树在城外五里的地方,树皮生铁般黝黑,树干一半有个大大的瘤,好似只猴子死死抱在那里。
茗澜就站在树下,从辰时一刻,她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太阳越来越亮,由红色变成金灿灿悬在天空,地上影子缩成一团,被踩在脚下。空气滚烫滚烫炙烤着皮肤,茗澜的心却像塞满了冰雪,凉得通透。看时间,差不多已经午时了,却依然没有人来。
或许是有什么事让他迟到了吧。
茗澜在心中宽慰自己。
“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只要他来就好,不道歉也行,只要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原谅他。”
于是太阳又变成了红色,影子再一次被拉得老长。
没有人会来了吧……
天已经黑了。
茗澜失魂落魄转身,拖着沉重的双脚走出几步,却又恋恋不舍回头眺望。
这时在茗澜视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踉踉跄跄向着茗澜所在的方向走来。茗澜一下子愣住了。来了,是你吗,不,不对,一定是你。
茗澜迎了上去,等他扶起那个已经倒在地上的人,在才发现,他居然是叶光纪!
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叶光纪全身都是血,只是着随手一扶,就把苗炤借给茗澜的蓝紫色衣裙弄脏了一大片,可是茗澜已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
“喂!你,醒醒,别睡啊!”
“是你……”
“对对对,是我,是我。”
“你……”
才刚说了这么几个字,叶光纪就噗通一声撞在茗澜身上,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在舜安城呆了好些天,茗澜认识的地方已经不少,可是她真正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以前那个地方叫做书斋,现在却是苗炤的住处。合不合适都是后话,反正茗澜绝对不会把一个重伤垂死之人扔在这里。
十六岁的小姑娘力气通常不怎么大,茗澜有武功在身,总算比寻常女孩子好一点,但是让她背着个大男人走五里路也够呛。
大约在亥时,茗澜才到了苗炤住处的院外。
“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十有八九早就睡下了吧。”
茗澜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上前叫门。不料突然门开了,苗炤就站在门里,她身后房间的窗子透出昏黄的灯火光辉,照得人心里分外温暖。
“我……我……回来了……”
苗炤把门让开,自己当先进了屋。既不阻拦,也没说话,对于茗澜背上的苗炤也是连问也不问。
面对大开的院门,茗澜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要进去吗?还是不要了,我跟苗炤也不过就是互相见过几面,彼此并没有多少了解,连朋友也算不上,可是……不进去,又能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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