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昏暗中，陈年看到了一个女人。唯一将她与死人区别开来的，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呼吸。
紧闭的双眼，面容枯槁，长发凌乱不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恶臭，所幸并没有断手、断脚。
陈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领他过来的兔子精怪，心底微微泛起一阵诧异。在矿场里，这种事情就像是湖面上吹过的轻风。
很多时候，连一阵涟漪都不会产生。
不止精怪们，就连那些人族凡人，都习以为常，甚至于有些时候都不是被迫，而是主动献上。
实际上，除了这座小小矿场内，从旧世界到新世界。这已经是所有人与妖的共识，是一种已经相当主流的普世价值观。
强者为尊，弱者被鱼肉，是天道的意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兔子精怪并不明白。
只是有些东西，是从血脉中，无穷无尽延续下去，成为了本能。
所与兔子精怪，很纳闷这位新上任的矿长老爷。
那有些奇奇怪怪的行为，那有些过于冷峻的神情。明明他也是一只妖怪，却有些过分的同情人类。
相当的不符合常理。
豹子头精怪很快被一个跑腿的小精怪喊了过来。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豹子头精怪有些纳闷，之前才被召唤集合过，怎么如此快的又要喊自己。
不过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豹子头精怪，却也看出了新来的矿长老爷，神情异常冷漠。
冷漠到，看自己，就像看一个死尸一般。
“你来矿场多长时间了？”陈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从化形后，已经十二年了。”豹子头精怪，虽然心情非常不爽，但还是规规矩矩回答。
“那你，一共吃了多少个人族女子？”陈年问了第二个问题。
“这个，倒是不记得了，可能千把个吧。”豹子头精怪，有些呆若木鸡，不知道陈年问话背后的含义。
这就等于是在问一个凡人。
你这些年吃了多少饭？走了多少路，喝了多少口水。
“那你可以走了。”陈年对豹子精怪，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豹子精怪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却见胸口突然出现一个大洞。
就在陈年话音刚落时，一道气体瞬间从陈年指尖发出，将毫无防备的豹子头精怪，生生刺穿，却是刺出了一个大洞。
豹子头精怪连“啊”一声都未能发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化为了一只满身花纹的豹子模样，胸口处鲜血淙淙的流出。
“人类能**怪么？”陈年转身问，身旁已经呆若木鸡的兔子精怪。
良久，那兔子精怪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人类只可适用未曾化形的妖兽，妖兽化形后，全身会产生妖气，这种妖气对于凡人是有毒的，但对于一些修士来说，却是可以食用，有些甚至大有裨益。”
“那就将它烤了，给全部监工们，每一位多送去一块，以儆效尤。”
陈年淡淡吩咐道。
“顺便将这个女人，还给人族。”
接着他便回到了自己的矿长洞府，坐在一把木藤制作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丛林法则本来就是血腥残酷的，其实那豹子精怪并没有做错，因为所有人都认可，这是一种天经地义的行为。
就像前世里，没人会去责备动物园的大象，踩死了一只蚂蚁。
在那有九个太阳的旧世界，陈年自然也看多了，只是却从未看过，那与前世人类一般模样的人。
他看过人类其实并不多，除去修炼的五百年时间，也只见过那些巨人们，虽然长得很像人类。
可陈年并未将其视作为同族。
他相信那个旧世界，还有很多不同种类的人族，只是因为尚未来得及探索，便被圣人收走，带到了新的世界。
可是今次却是不同，那些在玉清道内，被视作最底层奴隶的人族，却是与前世的自己，并无不同。
所以陈年无法忍受。
因为身为妖怪的陈年，心里一直视自己，为跟他们一样的人类。
以至于才不能无视，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说是矫情也好，看作突发的善良作祟也罢，陈年终究还是不能选择袖手旁观。
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力量薄弱的有限，他无法改变这个已经根深蒂固的现实。
在看到了精怪洞府里，人族女子的惨状后。陈年心情就越来越沉重，就开始在心里反复犹豫，到底该如何去做。
挑选豹子精怪的洞府，一是因为它有背景，在矿场属于无人敢惹的狠角色，二是因为背景不够强，只是一个管事的远方亲戚。
哪怕被打杀了，看在那位便宜师傅，与金光洞副洞主的面上，
想必也是算了，不会计较。
此刻，陈年并不知晓，那金光洞的洞主，却是自己那便宜师傅的儿子。
那狼头精怪就不同了，父亲与大哥都身居要职，虽然是犯事被罢黜，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小儿子，尤其是不知道犯的事情。
虽然根据无法得赐，化形丹的情况分析，应该是内部的私事错误。
若是因为公事，父亲与大哥不会吝啬一颗化形丹。虽然这丹药很珍贵，可那也是对底层，毫无背景的普通妖兽而言。
这种家世的妖兽，却是毫不珍贵的大路货。
在不停计算得失之间，陈年来到了那个豹子精怪的洞府，
里面很黑暗，也很潮湿。洞门口站着两个人族男子，看年纪颇为年轻，正因为年轻，也因此掩饰不住内心的不满，与目光中的仇恨。
如利剑一般锐利，如蛇蝎一般怨毒。
陈年知道，这是人妖长期矛盾积累的结果，尤其是那两个人族守卫，不知亲眼目睹了，自己所守护的精怪。
活生生摧残，生吞活剥了多少自己的族人。
男人天生就有保护女人的欲望，这是刻在血液里，不管在哪一个时代，都无法规避。
就在那两对仇视的目光注视下，陈年走进了洞府。
看到了，那个长发凌乱的女人。瞬间，他还是在心底做出了决断。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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