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大可汗,这扇屏风是陈叔宝的妃子张丽华宝床前遮挡所用,仅上面镶的珠宝便费钱千万,华贵无比,天下找不到第二架。”突利可汗讨好地说道。
都蓝可汗转怒为喜,笑道:“既是天可汗如此厚赐,那我就笑纳了,可贺敦,我看这扇屏风就放在我们王帐的床前,好不好?”
大义公主微皱双眉,冷淡地回答道:“亡国之物,就算再华贵无比,也是不祥之物。大可汗,这架屏风还是收起来的好,若有一天军费不够,我们就拿它到边市去换牛羊和粮食。当年出使漠北的大汉官员中行说,早就对匈奴人说过,我们漠北部落人口尚不足中原的十分之一,可却兵强马壮,令汉人敬畏,正是因为我们不尚奢华、不讲求虚礼,处处务实,所以强大。”
都蓝可汗向来敬怕大义公主,对她言听计从,此刻听她说得有理,忙点头笑道:“还是可贺敦高明,来人,将这架屏风收起来!”
“慢!”大义公主走下座位,审视着屏风上的宫廷夜宴图,不禁触动了心事。
十年了,往日长安城正阳宫里,她曾经参加过多少次宫廷夜宴,听过多少场丝竹与弹唱,而如今,她的耳朵里每天都灌满了都斤山的寒风呼啸。
那真的曾是她的人生、她的青春吗?
正阳宫里的春花烂漫、赵王府楼台的燕子呢喃、龙首原上的夕阳箫声、随国公府的相依相偎……
她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还是在坠往另一场噩梦?
那个可怕的女人,她颠覆了大周的皇位还不够,又吞并了南朝的江山和风花雪月,破碎了多少天潢贵胄的富贵人生。
为什么独孤伽罗永远战无不胜、无孔不入?
大义公主举起手中正在给西突厥泥利可汗写信的毛笔,在屏风挥洒笔墨,题诗留下自己突然间汹涌而来的哀伤和愤怒:
盛衰等朝露,世道若浮萍。
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
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
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廷。
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
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可贺敦在写什么?”都蓝可汗不识汉字,有些好奇地问道,“能给我念一念吗?”
大义公主放下笔,低头用袖角拭去一滴泪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大可汗,我只是在感叹陈叔宝那不可救药的放纵人生。”
都蓝可汗恍然大悟地笑道:“听说陈叔宝这辈子从没有酒醒的时候,有机会见面,我倒要好好领教他的酒量。”
突利可汗有些阴森地望着大义公主,来了都斤山十年,这个女人仍然俊秀如昔,漠北的风沙只增添了她坚忍自信的气度,却无减于她的美丽。
如果不是都蓝可汗抢了他的汗位,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可贺敦,既美貌又多才,既温柔又刚烈。
这次去大兴城,突利可汗曾向杨坚夫妇提出,想要与大隋和亲,娶一个真正的大隋公主当可贺敦。杨若眉不过是个冒牌的大隋公主,她真正的姓氏是已经消亡的北周宗室之姓:宇文。
突利可汗怀疑,杨坚夫妇内心并不真正信任大义公主。
可也不知道,是看不上突利可汗的小可汗身份,还是看不上突利可汗的兵力,杨坚夫妇竟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推托地说道:“公主们年纪还小,过两年再提此事。”
都蓝可汗不就是仗着身为大隋的女婿,才敢在他面前如此颐指气使,充当突厥共主吗?倘若他突利可汗娶上一个真正的大隋公主,都蓝可汗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而大义公主,她显然刚刚双手送上一个机会。
她居然会以为都斤山没人再认得汉字、懂得汉诗,她错了,在满是诗人的大兴城住了快一年时间后,突利可汗甚至可以即席吟诗了。
果不其然,当独孤皇后读到突利可汗命人悄悄抄下来的这首诗作,她的脸上生出了抑制不住的愤怒。
“这当真是大义公主所写?”独孤伽罗皱眉问道,“自开皇四年她在阵前请降求和,刺指血写信,认本宫夫妇为义父义母,本宫一直视她为亲生,年年赏赐、鸿雁传书、派使臣慰劳,她竟然还如此怨恨本宫!虏廷?哼,她是说你们突厥的都斤山是虏廷,还是说本宫的大兴城是虏廷?”
“回禀皇后陛下,可贺敦在屏风上题写此诗时,有上百人目睹,大隋使者牛弘,还有都蓝可汗的弟弟褥但特勤等人都在当场,看到可贺敦作诗,可贺敦还自称此诗是为陈叔宝而写,既然如此,她所说的虏廷,也必定是指大隋朝廷。”突利可汗言之凿凿地说道。
独孤伽罗赞赏地望了他一眼,他只在大兴城住了一年,便显得如此彬彬有礼、善伺人意,说话也十分儒雅,果然不愧长孙晟夸他“聪明能干、深沉权变”。
“突利可汗,你这两年前后派遣了近三百名使者,来我们隋都大兴城学习六礼、通报边情,对我大隋忠心耿耿,皇上,我们赏他点什么好呢?”独孤伽罗放下手中的诗篇,转脸问殿上坐着的杨坚。
“皇后说赏什么,就是什么。”杨坚的回答一如往昔。
“好,阿史那染干听封!”独孤伽罗脸色肃穆地吩咐道。
“臣在!”突利可汗赶紧在殿上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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