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城，草木繁盛之城。
《尔雅》里说，木谓之华，草谓之荣，不荣而实者谓之秀，荣而不实者谓之英。这荣城得名，虽与《尔雅》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这座小城却是一座宜居之城。四季常青，夏天不热，冬天不冷，草木茂盛，百花常开，虽不及锦城之繁华、热闹，但论居住，这里更佳。
这几年，荣城的发展很快，特别是在通了高铁之后，房价随之水涨船高，来荣城投资的人也不断增多。尚杰当初就是看中荣城的发展商机，都会选择来这里投资。
我与辛武赶到荣城人民医院时，尚杰已经在那里。安然的衬衣上有些血渍，看着触目惊心，不待我走近，安然与尚杰同时迎了上来。
“弟妹，别着急，医生正在做手术。”尚杰先开了口，但我的目光却从尚杰身上转移到安然脸上。
“怎么回事？他伤到哪里了？”我一把抓住了安然的手臂。
“东总伤了头。人民医院旁边的巷子里有一家老中医，据说那老中医针灸技术了得，从前我也陪东总来扎过几回针，效果不错。最近，东总的腿有些疼，所以也就多来了几回。今天是刚做完针灸，还与老中医喝了杯茶，出来时东总就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了头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花盆砸头上？那么巧？”辛武在旁边插了句嘴，成功地吸引了我们三个人的注意力。
“辛律师有什么看法，不仿说说看？”尚杰接了一句。
“杰总高看了。我就是觉得，这花盆掉得真巧。”
辛武有点阴阳怪气，他有时候说话便是如此。我自然也觉得这花盆有问题，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花盆，而是手术室里的人。
“报警了吗？”我又问。
“报了。警察也出了警，并做了笔录。我跟着120来了医院，东总的头一直在流血……”安然有些哽咽，没能再说下去。
焦急的等待让我们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时间却在一分一秒流逝。辛武过来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静静地离开。他要去看一看巷子里那家老中医。不，准确地说，他要去看一看那个掉落花盆的地方。
余下三人，无论是我也好，尚杰也罢，安然也好，都没有任何人言语。
关小东有事，肯定是跟何书记那点破事有关系。我不相信花盆长了眼睛，还专就砸了关小东的脑袋。尚杰与安然定然也不会信的，可是谁都没有开口。荣城的水到底有多深，何书记那件事牵连到底有多广，我无法知晓，但先是给我制造了车祸，现在又想要关小东的命，这事绝对不是一起离婚案能掀得起的波澜。
手术室外静得可怕，我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门，突然打开了。就像是有人给我打了一针强心针，立马便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快速来到医生跟前。
“医生……”我们三人的目光同时仰望着还未脱去手术服的医生。
“你们是关小东家属？”医生问道。
“是。医生，他怎么样？”我忙答道。
“手术很成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伤在头上，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总是会说得有些保留，就像我之前车祸之后是一样的。在让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会埋下一个定时炸弹。当然，那定时炸弹可能什么就炸了，也可能解除引线。可是，听到这消息的人，心头总归不踏实。
关小东从手术室推出来就直接进了ICU病房，而我们这些人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尚杰去找主治医生谈话，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我让安然回去换身衣服，那身上的血渍看着吓人，怕一会关妮来了看了难受。
果然，安然前脚刚走，关妮后脚也就来了医院。从江城到荣城，开车也得好几个小时，这一路奔波，她也是连个气都没有歇，见到我，便一把抓住，死死地不肯松手。
“汪律师，我哥没事吧？”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颤抖，那指甲陷入我的皮肉里，真真有些疼，可是她完全没有发现。
“手术很成功，别太担心。现在在ICU病房，暂时看不到人。”我自己心里虽已兵慌马乱，可是不想让关妮看出来。
“怎么会这样？”她似乎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无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下身去。“他最近都在忙什么，总也不见人影。连你住院了，他都不在，到底是在干什么？打他电话也总是匆匆几句就挂了，像谁追着他似的。”
我忙把关妮扶了起来，拉她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来的路上，二伯、二妈来了电话，说是坐最快的一班飞机回来，让我无论花多少钱，都要保住哥哥的命……这要有个好歹来……”关妮没说完，眼泪先滑了下来。
我正想安慰，季晨便从走廊另一头过来，我们彼此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姐夫……”关妮起身，转头扑进了季晨的怀里，季晨倒也没有推开，任由她靠在胸前，轻轻地用手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安慰。
“手术很成功，现在进了ICU病房。医生说，因为伤到了头，可能……会有后遗症。”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心头越来越害怕。
辛武发了消息过来，几张照片，还有一句似是而非的判断：太像意外，又太不像意外。看着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我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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