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头痛欲裂。
回锦城的车票是昨天就买好的，若不是这样，也就睡上半日，下午再回锦城便是。当然，我也可以把车票退了，或者说不在意那几十块钱的车票。可是人生便是如此，既然是定好的事，就得按定好的去走，多睡上半日，并不会改变我现在糟糕的心情。
因为是周末，老妈还睡着，并未起身。我在门外敲了敲，听得里边应声，便说了一句：我回锦城了。老妈又嗯了一声，没有出来看我一眼，也没有叮嘱几句。
下楼时，李婶刚好买早餐回来，看我背着包，知道我是要走，忙把我拉到一边，还特意看了看楼上楼下有没有人，这才凑到我耳边道：“你妈要跟你黄叔离婚，你知道不？”
“离婚？”
我心想，这才结婚几日就要离婚，难道是觉得民政局的生意太差，赶着给他们增加业务？
“李婶，我妈说的？”我又问。
“你妈倒是没说。前些天，你妈是跟你黄叔吵了架，我也劝了你妈，这两口子嘛，难免有些个磕磕跘跘。从前，你爸在的时候，你妈也没少跟你爸嚷嚷，好歹是你爸脾气好，不计较，每回都让着。这老夫老妻自是不一样。你妈跟你黄叔，这个年纪再婚，本来就要彼此体谅，相互扶持。所以啊，我昨天就多了个嘴，去找了你黄叔，也是想劝劝你黄叔。哪知道，你黄叔说，你妈要跟他离婚。你说，这事怎么弄的。这结婚也没多久啊，传出去也让人笑话不是。我是想着，你正好在家，也劝劝你妈，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没必要非得……”
“李婶，我妈的事，我不管。她结婚也好，离婚也罢，都是她的自由。我尊重她的决定。”
李婶可能没想到我会是这种态度，当即就尴尬了。
“燕语，你怎么这样说啊？她可是你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说不管呢？”李婶反应过来之后，连嗓门都提起来了。
“李婶，你也说这是大事。可是，这么大的事，她连提都没跟我提过。领证的时候，也不曾知会过我一声，我还是年三十晚上才知道他们领证了。现在要离婚，更不需要我的意见。再说了，我妈那性子，固执惯了，也不是我说几句她就能听的。李婶，我赶着坐车，不说了。”
估计李婶是张着嘴看着我离去的，毕竟我现在的反应也就跟李婶摆明了一个态度，我跟我妈的关系不太好，而且我对他和黄叔领证的事有意见。不过，那都不再重要。我大概能猜到老妈为什么要跟黄叔离婚，八成还是为了那五万块钱。我妈这个人啦，我当了她三十多年的女儿，不可能不了解。
小区门口，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等着我。
安然倚着车门双臂环抱，似乎等了有一会儿。看到安然，当时的想法就是转头从小区的另外一个门出去。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安然就已经看到我了。
“汪律师！”他迎上前来。
我叹了口气，心里不爽是一回事，他也不过是替人工作，来不来都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所以我也没有必要拿脸色给他看。
“说吧，你们老板又想怎么样？”
“我来送汪律师去高铁站，把包给我吧！”
安然伸了手，但我却别了一下身子，他那只悬在空中的手也就显得不尴不尬。
“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去。”我往前面走了走，准备去主干道上打车，当然也是不想跟安然废话。
“汪律师，还是上车吧。这个时间，这里不好打车。另外，东总还有话让我带给你。”
“你们老板有病，让他自己去看医生，非得纠缠着我闹，看我好欺负吗……”我在小区门口这一嚷嚷，进进出出的人难免会多看几眼。这个小区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村的，彼此也都还认识，想着我妈跟黄叔闹，恐怕周围邻居已有闲言碎语，我要再一大早跟一个男人闹，恐怕别人说得也就更难听了。
“汪律师，上车说吧！”
安然尴尬地笑了笑，居然还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他那个变态老板，他到底是怎么在关小东手下干了四年的。
“我如果不上车，你会不会用强？”
我陡然想起安然是练过的，而且他对于关小东的话从来不打折扣。就比如那八万块钱。那晚，我要嘛收下那八万块钱，要嘛跟他走一趟，不然他能在我门外死磕。也不知道关小东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那样死心塌地。
“汪律师说笑了。”他笑道。
我可真没说笑，但我最终还是上了车。
“安助理，有话就说吧。这里去高铁站二十分钟，这是我忍耐的极限。”
“汪律师，东总就一句话，倒也花不了二十分钟。他说，你要实在不愿意，他也不强求。但是，如果你要自己回去找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安助理，麻烦你带话给你老板，让他放心，我不会回去找他。不过，你老板说话算话吗？”我不知道安然带的这话是真是假，只觉得关小东给我设了那么大一个套，现在突然就放弃了，好像不符合他的人设，不免多疑起来。
“汪律师，这一点你放心。东总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最好是！”我嘟囔了一句。
剩下的近二十分钟里，我与安然再无对话，就像是一个陌生的客人坐了个陌生的出租车，彼此无交流，没有闲话，甚至连这春日的天气都懒得客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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