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整个山脉时刻笼罩在阴云之中，而到了晚上就雾散云开，罗酆山的夜色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柳步空两人围在篝火旁，啃着干粮，一旁的老鸟呼呼大睡，睡梦中还不时提到两人的名字，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柳步空瞥了一眼白老，边吃边说：“这山光秃秃的，啥都没有，干粮啃的我牙疼。要是真在这儿等几天，说不定哪天就忍不住把这嘴贱的老鸟给烤了。”
“那敢情好，我早就想开开荤了。”谢清虎闻言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安安静静的青年，心中不由感慨。自己刚刚被治好那痴傻之症之后，就一直跟着这个眼前之人，一路上，一人一鸟聒噪个不停，而经历这连番变故之后，青年越发变得沉默寡言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有力气说。
一路上，青年的话越来越少，因为能说的都基本上说过了。说他素未谋面的父母，说他生活了十几年的雪原，说那小时候的顽皮趣事，说的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柳步空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能说的东西太少了，自己这么些年经历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他才裹上黑衣，要成为皓月宗的守夜人；所以，他才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谢清虎的到来，他的第一个委托人，他去往九州的钥匙。
柳步空曾给谢清虎描述过他的这种感觉，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疲惫之感，让人生不出反抗之意，而且会越来越厉害，身体也同样的越来越虚弱，这种过程虽然很微弱、很缓慢，但那种清晰的感觉，让人很挫败。
之后基本上都是谢清虎在说了，这样一位少年成名的大将军，这样一个结局凄凉的大家族，有很多故事可以讲。
柳步空听着故事，将手在篝火上靠着，疑问道：“你是说当今太子，不是你在敌阵中救出的孩子？”
“那些年痴痴傻傻的，记忆断断续续，就记得有一年太子到永定城看望父亲和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但是，他的脸上，”说着谢清虎用手比了比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样子，“没有那样一块疤。那时候我在战阵中，无暇顾及周全，身上的甲叶子把他的脸上划破了那么大一块。”
“这世间灵丹妙药不知凡几，区区一块伤疤，对于九州之主来说，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总不能让王朝的储君，带着块伤疤继位吧。”柳步空闻言笑了笑道。
谢清虎抓起一把枯枝扔进火中，轻叹一声道：“是啊，也许是我想多了吧。说实话，当年我一直觉得陛下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又或者陛下根本不喜欢孩子，因为当年和太子一起出生的，还有一位皇子，据说也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早夭了，但陛下却毫无悲痛之色。也许是因为，他不能表现的软弱吧，毕竟那时候他背负着十几万人的身家性命。”
柳步空把斗篷紧了紧，看似不经意地道：“那你觉得，谢家的事情，和你那位陛下有没有关系？”
谢清虎闻言添柴的手一顿，不多时又拿起一根木棍，拨弄篝火，只听他轻声道：“陛下当年起于微末，得父亲看重，将大姐许配给他。而他也做得很好，对大姐、对父亲、对我们几个兄弟，都很好，我们都把他当作亲哥哥看的。他是一个有抱负有能力的君主，天下在他的手上，一定会变得更好，这一点，就足够了，因为谢家的家训就是，一切为了大夏。”
柳步空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眼前这个早早经历了如此之多的男人，突然说不出什么了，他只是无声地拍了拍谢清虎的肩膀，后者一笑，道：“和你走过这一路之后，很多事情我已经不再去想了，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会愿意这么帮你。其实，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我们很熟悉，很亲近。”
柳步空闻言赶忙缩回了手，勒紧了斗篷道：“你可别来这一套，我没那种爱好。”
说罢，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谢清虎眉头一皱，止住了笑声，身体紧绷，蓄势待发。
柳步空发觉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有人在盯着咱们。”谢清虎轻声答道，话音刚落，便猛地向后蹿去！
“啊——”一声尖叫响起，柳步空赶忙循声望去。只见谢清虎手持一柄短刀，刀尖直指对方咽喉。
而刀尖所向之人，是一名绿衣女子，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娇小玲珑，头发胡乱挽了个发髻，五官精致，娇俏可人。此时虽然把两手举的高高的，一脸害怕的样子，但那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主意，只听她开口如黄莺，声音清脆动听：“这位大哥，不不不，这位前辈高人，小女子只是一名散修，听闻罗酆山中有秘宝，才来此处碰碰运气的，这里是我常歇脚之处，所以刚才才打扰了二位。小女子绝无恶意，请前辈高抬贵手吧。”
谢清虎显然不吃这女子这一套，冷声道：“你若是没有恶意，何不大大方方地出来，为什么躲在那边窥探半天？”
绿衣女子闻言顿时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声道：“这大半夜的，荒山野岭，我一个小女子，修为平平，怎么能不谨慎一点儿呢？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您要是要钱，我这儿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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