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杜淑媛跟出门口,跟到院子,冲着婆婆的背后叫了一声。
田大妈听到这叫声,心里好似“死灰复燃”般地一亮,怀着“绝路逢生”的一丝喜悦,收住本来有些踉跄不稳的脚步,扭过身子,迎着大儿媳妇儿走过来,等着听大儿媳妇儿下边要说的话。
杜淑媛就地站住,没有走到婆婆跟前,声调急促地说:“妈,我现在就告诉您。您千万别指望我的那块手表。您快点儿另想办法吧,免得耽误了大事儿。”
田大妈万没料到,大儿媳妇儿给她这么一句刀口上撒盐末的话。她绷起脸,咬咬牙,转身接着往外走。她的脚步比刚才更加慌乱。
她想到原来二队的场院去,那个场院没有彻底瓜分。麦收的时候,因为有些人家没场院,糟蹋不少麦粒子。老队长郭云接受这个教训,自作主张又把那空闲的场院利用起来。还雇了一台脱粒机,给没人手、肯花加工钱的人家脱粒。老田家也占了块地盘,把早棒子也堆在那儿。田大妈到那儿有活计做,可以占着手,稳稳神儿。那儿人多,一说一笑,可以忘掉烦恼和忧愁,暂时松松心。
大秋麦日,村子里很难找到闲人。年纪大、腿脚不好的,能坐在场院剥棒子、选高粱种、从打扫场边子的粮食里往外挑小石头子儿。小孩子们也不得闲,搂树叶,拾柴火,背着笆篓筐从漫天野地到各自的家里来回奔跑不息。常言说:“秋天猫猫腰,冬天转三遭。”实际上,到了十冬腊月,大雪封了地,就是转上十遭,也难捡回一根柴草。
只有邱支书的老伴儿是个闲人,因为她是个啥事儿也不用操心的“有福之人”。支部书记有权、能干,在家里家外都说了算。这几年他只管自己发财,不再管老百姓,田家庄有三家跑买卖的和孔祥发的窑厂,他都入着“权力”股子。他像个老太爷子一样坐在家里,只管开介绍信、盖公章、陪客人吃喝,门不用出,心不用操,到时候就“劈红”,进钱可不少。人家三个儿子,四座宅院,全是这两年修建起来的。家里凡是懂事儿的人,胳膊腕子没有不戴手表的。支书的老伴儿戴了半年手表,至今也只能估摸认识几点,而认不准多少分钟。像人家这种人家,还用为一块手表被逼得走投无路吗?
这会儿,支书的老伴儿盘腿坐在十字路口大槐树下的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慢慢悠悠地嗑葵花子儿。她身边的地上,已经嗑了一大片壳儿。离老远,她就招呼一声:“喂,田大妈,来坐会儿呀!”
田大妈强作笑脸应酬:“不啦,我得到场院去。”
“嗐,你真是老脑筋。”支书老伴儿说,“地是最不能出产钱的东西,你还种它干啥!”
田大妈说:“得吃饭呀!”
支书老伴儿说:“有了钱,啥都能有。”
“是这么个理儿。”田大妈脸上变成苦笑,“我缺的正是那玩意儿……回头说话儿吧!”
“忙啥呢!坐会儿,跟我聊聊天儿,解解闷儿。我在这儿等半天,一个伴儿也没等着。”支书老伴儿说着,懒懒地打个哈欠,“都熬着使上了媳妇儿,还用你这么里外忙?”
“反正吃饭就得干活儿。我们过的是小日子呀!”
“快拉倒吧!”支书老伴儿撇着薄薄的嘴唇,“我告诉你,可不要惯着儿媳们这号毛病。你要是总做活儿,有一天闲着,她们就会看着你不顺眼。从打大儿媳妇儿一过门儿,我就针不拿,笤帚不摸,油瓶子倒了不扶,吃饭得给我盛好了端到手上!”
田大妈并不羡慕这样的光景,就敷衍地说:“难怪人家说你有福气。”
“事在人为。仨媳妇儿,各有各的宅子,想躲在自己的窝里清静,没门儿。她们得轮流值班伺候我们老两口儿。饭菜做得不顺口,我就给她们掀桌子摔碗,再让她们重做!”支书老伴儿得意扬扬地说,“古语讲得好,棍棒出孝子。对儿媳妇儿这些外姓人,更不能心软客气。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给她们锅台就敢上炕。”
田大妈听到这儿,不由得插问一句:“你不怕外人笑话你是个恶婆婆?”
“她们要是乖乖地孝顺我,听我的话,我能这样教训她们吗?得怪她们!”支书老伴儿这样说着,神情忽地一转,问,“听别人说,你命好,娶了一房好儿媳妇儿。是真好,还是假好呀?”
田大妈连忙回答:“真好。是真好!”
“知道心疼你?”
“知道!知道!”
“不让你生气?”
“不让!不让!”
支书老伴儿一拍膝盖说:“要是这样儿,你当然能当善婆婆啦!遇上可心的好儿媳妇儿嘛!”
“你坐着。我去忙啦!”田大妈的心里挺难受,鼻子直发酸。她赶紧离开支书老伴儿,边走边想:自己刚才是不是为了顾全脸面,说了违心的话呢?
“没有。没有。”她摇摇头。往开处看,往好处想,从大儿媳妇儿身上能挑出啥毛病呢?光为那块表的事儿,就把人家骂个一钱不值?人家一辈子找一回男人,只得到那么一件心爱之物,冷不防要拿出来,送给别人,谁能不心疼呢?大儿媳妇儿是通情达理的人,跟男人好,对公婆也不赖。让她用一个后晌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想,会想通的,她毕竟不是那种浑娘儿们呀!
田大妈把希望寄托在明儿个早晨。尽管从这个时候到那个时候,实在难熬,她必须捺着性子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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