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华一边走路,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这说那。说下午运石头发生的事儿,说那几个跟机子人的猜测和议论。说只有开拖拉机的张石厚道,闷头干活儿,不胡说八道。说拖拉机回到砖瓦厂以后,孔祥发拿出一瓶“燕潮酩”的酒,慰劳几个运石头的人。说孔祥发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陈耀华为什么这么热心帮助田家分忧解难。
“我开始跟他提这事儿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跟田保根是老同学,求你帮个忙。”陈耀华观察着老二保根的表情说,“他相信了,再没问什么。他不会像那几个小子似的胡猜乱想吧?”
变得沉默的老二保根,听到“问号”,立即很严肃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他能猜什么?总不会以为我会贿赂你,你从中捞几个钱花吧?”
“那倒不会。我怕他往别处想……”
老二保根听懂了陈耀华的话,知道“别处”是指的什么。如若往时,他的回答会脱口而出,会回答得很俏皮,会把陈耀华逗得开怀大笑,甚至还要打他一巴掌来解嘲遮羞。可是此时,老二保根失去了开玩笑的勇气。他只是装出一个“微笑”搪塞过去。他的“微笑”装扮得十分拙劣和难看。
一个题目谈过去,陈耀华又提起一个。说起昨天的事儿。说她昨儿个下午到水泥厂找雷管炸药和找人的经过,说那过程中有趣儿的环节。说材料科的那个科长怎么唯唯诺诺。说爆破组那个爆手怎么受宠若惊……
“你看张成荣那小子怎么样?”绕过小山包的时候,陈耀华含笑地问老二保根,“你是很有眼力的。你给他划几分?”
“你说的是谁呀?”老二保根茫然地反问,“谁叫张成荣?我见过吗?”
“就是昨儿个给你崩石头的。人家帮了你的忙,你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老二保根拧一下车把,躲过路面上的一块小石头,说:“我明白他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给我崩石头的。我料定我这辈子不会再跟他打第二次交道,所以就没有留神琢磨他。看样子,他很精明能干。”
“才不哪。”陈耀华一撇嘴唇说,“他一点儿远大理想都没有。对他在那么个社办小水泥厂当工人就很满足。我问他为啥不追求进步?他说,在那儿工作离家近。他把他那个家收拾得可招一些人眼馋啦!大瓦房,红砖墙,把纸窗户改成玻璃窗户,把炕拆了,摆上床。院子里还栽了十几棵苹果树。正在攒钱,要买一台电视机……嘿,典型的、新时期的‘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说他多没出息呀!”
傍晚的春风,徐徐地吹着。干燥的土地浇过水之后,好似冒着热气,同时散发着一股子潮土、大粪和腐败物的混合气味。庄稼人的后代,尽管不再在泥土里打滚儿,也不再留恋泥土,可是从娘胎里就呼吸这种气息,对这种气息是习惯的。每当这种气息如期泛起的季节,被他们闻到的时候,就有一种兴奋的活力,自然而然地在浑身上下奔腾起来,使他们好似喝了过量的烧酒那样陶醉……
他们走过小河上的小石桥。天际的残余光明,把两个长长的、颤抖的影子投到流荡的水面上,显出一种神秘的幻觉色彩。让已经陶醉的人越发痴迷得忘形。
陈耀华惬意而激动。她紧挨着老二保根走,时不时地在老二保根身上碰撞一下。说着,走着,她自觉和不自觉地把一只手搭在老二保根扶车把的胳膊腕子上。走一段,又把她更加红润、发烫的脸儿贴在老二保根的肩膀上。
老二保根,今儿个一切都一反常态,不仅出现了少有的拘谨,而且流露出几乎从来不曾有过的慌乱,活像个大傻瓜走进庄严、肃穆的历史博物馆。他的脚步从快到慢。他的脸色红涨起来,鼻子尖上和脑门儿上冒出汗珠子。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住,十分生硬地问道:“喂,你是不是跟张成荣搞对象哪?”
陈耀华一摇头,一撇嘴唇儿:“他呀,单相思!”
“你跟谁也没搞过?”
“当然搞过啦!”
“谁?”
“嗬,你好像审案子的!”
“不敢跟我说实话吗?”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因为我不想提他。那小子是个坏蛋,一个应该千刀万剐的坏蛋!”
“怎么个坏法儿?”
“他那会儿是个民办小学教师。我们俩在公社广播站学习班上认识的。他拼命地追我。有一回他都给我下跪了,还哭哭啼啼地说,我要不答应他的求婚,他就去死。”
“你了解他是个坏蛋,才不答应他吗?”
“那会儿他还没坏,挺可爱的。长得很好看,特别机灵。我妈说他眼睛都会说话儿。嘻嘻……”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他那会儿想考大学。结果白受罪,没考上。我看他怪可怜的,就答应他了。”
老二保根听到这句话,突然地把脖子一梗,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我明白啦。你们就要结婚,让我去吃喜糖,对不对?”
陈耀华没顾得品品这句话的味道,也用同样愤怒的语气说:“坏蛋!他追我,是为了巴结我舅。我舅是公社书记嘛!我舅一发现我俩的特殊关系,就暗地里用心培养他,把他调到广播站当广播员,正赶上给一批半脱产干部转正,也把他偷偷地塞了进去,很快成了公社团委书记。又兴起提拔青年干部,县委一个组织部长下乡来,由那个坏蛋陪着,就把他看中了。他一步登天,成了县委宣传部的干事。一到县里,他立刻就变了心,跟县妇联的一个女干部搞上了。因为那女干部的爸爸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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