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怕拼命怕平凡,有得有失有欠有还,老天不许人太贪,挺起胸膛咬紧牙关,生死容易低头难,就算当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条好汉……”
蜿蜒曲折的山路当中,一辆警车正沿路向前奔驰着,低沉的旋律伴随着嘹亮的歌声,不时从半开的车窗里飘荡出来。
警车左侧是挺立的岩石山峰,山上草木翠竹葳蕤,郁郁苍苍,松柏树枝从山间横出,遮在山路上方,为炎热的午后添加了几分绿荫,鸟鸣雀啼甚至猿猴的啼叫穿过茂密枝叶,此起彼伏地传来,但都被歌声盖过去了。
跟山峰相对应的是右侧的险峻深谷,山路原本就很狭窄,路边象征性地设置着铁质护栏,在长年的暴晒雨淋下,护栏已经看不出应有的颜色了,可想而知,万一有事故发生,这样的护栏起不到任何作用。
山路呈十八盘的形状蜿蜒而上,所以来往车辆也必须不断绕来绕去地跑,这种看不到尽头的驾驶很挑战司机的心理承受力,但是正在开车的先生完全没有被影响到,他轻松地转着方向盘,顺着山路向前开着,顺便跟随音乐旋律,扯着喉咙放声高歌。
“万般恩恩怨怨都看淡,不够潇洒就不够勇敢,苦来我吞酒来碗干,仰天一笑泪光寒,滚滚啊……”
“希望滚的人是他。”
吴钩坐在后车座上低头看书,在噪音再一次响起时,他终于忍不住嘟囔起来。
越光托了托金边眼镜,感觉到吴钩的烦躁,他习惯性地摸摸吴钩的头,慢声细语地安慰道:“开车的人很辛苦,我们要体谅他一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心静就很凉?”
“心静自然凉,”吴钩纠正道:“不过我觉得开空调的话会更凉爽。”
越光看看半开的车窗,虽然山间气温较低,但现在还是炎夏,就算有风,也带着温热的感觉,吹这种风的确不太舒服。
“你们这就不懂了。”
关琥在前面开着车,听到他们的对话,他说:“你们这些人平时都坐办公室,吹空调吹惯了,忘了我们人类最早就是在大自然里生存繁衍的,所谓尘归尘土归土,对人类来说,自然才是最好的,难得有机会接触大自然,还要吹损害身体的空调风,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也许今后你要在大自然里待几个月,到时你就不会说什么尘归尘土归土了。”
“吴钩你别乌鸦嘴我跟你说,我们只是去做一下形式上的调查工作,做完就走人,头儿说了最多三天就搞定。”
“你为什么要相信你那个比狐狸还狐狸的上司呢?”吴钩保持低头看书的姿势,凉凉地说:“智商差这么多,真难相信他是你弟弟。”
他没有特意说名字,但很明显后面那句话是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张燕铎说的。
被点名,张燕铎抬了一下他的墨绿色眼镜,微笑说:“弟弟是用来疼爱的,智商低点可以忍受。”
在越家,弟弟或许是用来疼爱的,但是在他们家,身为弟弟的他绝对是拿来被操练的,在这一点上,关琥深有体会。
车身颠簸了一下,这加重了关琥的怨念,嘟囔道:“明明四人同行,却让一个人在这种山路上开几个小时的车,我实在感觉不到被疼爱的手足之情。”
张燕铎瞥了他一眼,“吴钩头部受过伤,越光久居国外,他们都不擅长跑山路。”
关琥开着车,满不在乎地说:“不是还有你吗?”
这小子又欠修理了。
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教训弟弟,张燕铎表面上微笑说:“我是被你大力邀请来的,身为友情顾问,没道理让我做事对不对?”
听了这话,关琥震惊地转头看过来,面对张燕铎一副正直又无辜的脸孔,他几乎要叫起来——
先生你梦游了吗?谁有大力邀请你啊?难道那天不是你从某个黑心上司那里听到消息,特意跑去我家,找了各种很难成为理由的理由,死缠烂打硬要跟来的吗?否则我出公差,为什么要带上你?有听说出门做事带妈妈带保姆的,谁听说还有带哥哥的?
一大串的牢骚还没说出口,关琥就看到张燕铎伸出一根手指,优雅地指指前方,示意他小心开车,接着用同样优雅的口气做结案陈词。
“所以我们四个人中,只有你这个基层小警察最适合做这种事,并且身为友情随同的人,我并不想因为你的一时失误坠崖而死,所以弟弟,请集中精神开车。”
这种俯视对方说话的浓浓的优越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
关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把怒气发泄在油门踏板上,用力踩着踏板对自己说认命了,他认命了,接着又随着车里的音乐放开喉咙高歌。
“滚滚啊红尘翻呀翻两翻,天南地北随遇而安,随遇而安呀随遇而安,我会记得随遇而安……”
歌声接近于嘶吼,几乎盖过了原唱,吴钩终于忍不住了,把头抬起来,皱眉说:“可以关掉噪音吗?”
“啊哈,你居然说我最爱的歌是噪音?”
“我是说你在制造噪音。”
“我觉得我唱得很好。”
在这方面,关琥没太有自觉性,大概车里除了他以外,没人会认为很好。
为了不引起众怒,张燕铎换了爵士乐,关琥没办法跟着唱了,一脸哀怨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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