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霄静静地坐在城垛上，看着远处快要落下的太阳，呆呆的，一动不动。
他很迷茫，也很难过，他两天之内就杀了近四万人，虽然那些人该死，也必须死，但那股时而暴虐，时而迷惘的感觉却在脑中一直徘徊。
“我讨厌战争”站在身后的乌兰打破了沉默。
“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姬霄默默地应了一句。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
姬霄看着已经慢慢落下的太阳，和天上悬挂的弯月，慢慢说道：“你对我说的第一个词，就是魔鬼，对吗？”
他没有理会乌兰，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其实很讨厌杀人，很讨厌血，讨厌血喷涌的样子，恶心的味道，甚至我一见到，一闻到，就会吐，像现在这样。”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乌兰还是回答了他，“你不是魔鬼，战争才是。”
姬霄呵呵一笑：“战争？是人发起的战争，你们匈奴人发起的。如果不是你们南侵，我根本就不会当将军，我早就回咸阳了。”
“呵呵，我一点也不想当军人，我只想有一套小房子，然后有点小钱，再找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人做妻子，生一堆孩子，然后没事干就打打他们，寻点乐子。”说到这，姬霄不由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恨匈奴吗？”乌兰问道。
“匈奴？”姬霄眉头一挑，“不恨，我只恨那些侵我家园，杀我亲人的屠夫。像扎那，像那两万杂碎，像你父亲。”
“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乌兰反驳道，但她又很快闭上了嘴，因为这次南侵就是她父亲发起的。
“匈奴人也不全是这样的，我们还有很多很好的牧民，他们每年都祈祷着今年的冬天不要太冷，不要冻死太多的牛羊，不要饿死冷死人。”乌兰解释道，“匈奴的冬天很冷，每年都会有一些牛羊和牧民冷死，我们很需要粮食度过寒冷的冬天。”
“所以就来抢我们的？”姬霄冷冷一笑，心中的本已经渐渐平息的怒火又被乌兰撩了起来，“凭什么，你们没有可以来买啊，可以换啊，凭什么来抢我们的，既然你们匈奴敢抢，我大秦就敢杀。”
“不是的，我们不想抢，不是这样的”乌兰开始着急起来，“我原来一直没有离开过匈奴王庭，直到我十岁那年，我跟着我七爷爷到了九原。”
“冬天的九原很美，也很冷，当时匈奴还没有形成强大的部落，和大秦也没有现在那么多仇恨。”她开始慢慢讲起了一些事情，姬霄没有打断她，他也很想知道乌兰和那少女的关系，以及，左贤王这个敌人。
乌兰继续说道：“我很喜欢九原，七爷爷带我进门的时候我很兴奋，我看到九原到处都好热闹，你们秦人叫那个叫过年？”
“门口的秦军有些凶，但是还是让我们进来了，嘿嘿，因为我们当时穿着商人的衣服。我记得九原城好大，当时的郡守还是秦国的上将军姬乾。”
“后来，我遇到了莺子，我不认识路，她就带我在九原到处逛，她当时才一丁点大，扎着两个团团在头上，很好看，当时他父亲还只是九原的一个校尉，没想到后来还成了新的郡守。”
说到这里，乌兰的声音开始小了起来。
“你说的莺子，是那个女孩吗？”姬霄问道。
“嗯”
“她是龚孝文将军的女儿？”
“嗯”
姬霄沉默了片刻，又问：“你的七爷爷是今天那个老人？”
“嗯”乌兰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大喊：“你不要杀他，他是好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秦人，他还当了莺子的老师……”
姬霄挥了挥手：“我不会杀他，他没有把大秦当作敌人，那大秦也不会把他当作敌人。”
“你很喜欢九原？”姬霄问道。
“嗯”
“可惜，九原没了，扎那那个杂碎毁了九原。”
“他是个真正的魔鬼”乌兰恨恨地说道，“他杀了龚将军，他还把七爷爷关进了地牢里，他还那么，那么对小莺子……”
说着说着，乌兰又掉下了眼泪。
“他就在下面，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他了！”姬霄伸手指了指那棒棒糖一样的扎那。
“他该死，这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乌兰回道。
“好了，不说他了”姬霄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此时的姬霄也已经慢慢平复了心情，至少他不像之前那样暴躁，甚至有段时间，他都想把乌兰砍了祭旗。现在想想，似乎也不应该。
姬霄现在觉得，乌兰只是一个没见过世界残酷的天真女孩，她很漂亮，很聪明，其实也很善良。姬霄其实很少遇见像乌兰这样的女孩。
“乌兰”姬霄问了一句，“能聊聊你的父亲吗？”
“父亲？”乌兰很疑惑姬霄这个问题，“他叫阿日斯兰，是匈奴语狮子的意思，他很聪明，是整个部落里最聪明的人，他也很勇敢，是整个草原最厉害的射雕手。”
“但是我觉得他是个笨蛋。”乌兰吐了吐舌头，“虽然这样说他很不好，但是我觉得，我们有那么多的羊毛，还有那么多羊奶，牛奶，还有战马，还有大鼻子狗，还有好多的很有趣的动物，为什么不和秦国人交换呢”
“上次我和七爷爷就用一张羊皮换到了一大块糖，还有够我家吃上一年的一大包盐，还有好多的木头小人。”
“哦，说远了，既然秦国人很想要我们的羊毛羊皮，我们又很想要粮食和盐巴，还有铁锅。我们为什么不交换呢？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乌兰又吐了吐舌头，她觉得自己在背后说自己父亲的坏话还是不好。
姬霄看着乌兰那模样，不禁有些想笑。轻声回道：“如果我还能回去当都尉，你一定要给我多送些牛羊来，你们的牛羊好吃得不得了，对了，我还要那个会说话的鸟！就送到九原就行。”
“啊？你要放我回去？”乌兰有些惊讶。她听到姬霄居然要和她做买卖，她很吃惊，她一直以为姬霄留着她是为了押回咸阳领赏，毕竟她已经暴露了她是左贤王的女儿。
“因为，我也喜欢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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