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生和苏春曦姑且算是青梅竹马。
他们的家在一个小区，只不过苏家住豪华区，陈家住普通区。
当时陈冬生的父亲陈家军是苏家工厂的工人。一次偶然的机会，陈冬生和苏春曦在小区公园里一起玩耍，双方父母从此结识。
谈不上亲密，只是凭着同一个小区以及公司所属的关系，双方互有往来。
后来，苏天泽带着全家搬去市中心，两家从此天各一方。只是世事难料，陈冬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市第一中学，苏春曦也是如此，二人的人生轨迹再次相交。
“有什么事，你说吧。”
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大厦，全称为“苏电集团”，旗下有多家半导体制造厂，是全市最大的电子制造商兼电商顾问。
“不是去殡仪馆吗？”陈冬生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
“不去了，有她妈在那边，足够了。”苏天泽给自己倒了杯茶，神情自若。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你是不是知道苏春曦会出事？”
“？”
“酒店出事的那一晚，你最先赶到现场，几乎是苏春曦心梗发作的第一时间，就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你怎么知道？”苏天泽有些诧异。
“不好意思，我就在隔壁。”
陈冬生清楚地记得噩梦结束的时间为“0:10”，没过多久就有哭声传来，而那哭声就是苏母。
“大概是父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吧，作为父亲的挂念自己的女儿不是很正常吗？”苏天泽打开茶盖，轻抿了一口。
“第二，关于我妹妹……”
“那件事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苏天泽霍然抬头，直视陈冬生的眼睛。
“市里早派人调查过了，污染源不是我们工厂。”
这是多年前的事情。当时苏家旗下的半导体厂就建在小区附近，每月平均使用15到20吨用来洗涤半导体的三氯乙烯，一次地下储藏罐发生泄露，污染了地下水，直接导致这一区域的很多新生儿生来就患病。
陈夏至就是其中一个。
偏偏相关部门检查的结果不是三氯乙烯，而是三氯乙烷，显然苏天泽提前收到通知，更换溶剂以逃避责任。
“是吗，话虽如此，你不还是给社区的每户居民配上净化设备，这不等于承认罪过了吗？”
“想不到你会用‘罪过’这个词语，当要开辟新领域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事，公司的做法只是消除大家的恐惧，算是一种诚意吧。”
“诚意？那你当年为何正好搬走？”
“这不转型了嘛。我很同情你妹妹的遭遇，但你把责任归咎于我不免有些过分。”
“你还年轻，很多事不能只凭一时冲动判断，千万别被那些所谓的受害者委员会洗脑，蒙蔽了双眼。那些家伙，不过是想趁机敲诈些金钱罢了。”
的确，当时动静闹得很大，但很快就被平息。原因是那些领头的受害者私底下收到苏电的补助金，就连他的父亲陈家军也得到一笔丰厚的封口费，嘛，虽然全都拿去赌博就是了。
“既然你死不承认，那咱们走着瞧！”
放下这句狠话，陈冬生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当然，前提是他没猜错的话。
**********
“倒计时，1:00:00”
晚上十一点，陈冬生躺在床上，细细回味苏天泽那副丑陋的嘴脸。
大雨依旧磅礴，窗户被雨水浸湿，夜色愈发朦胧。
“倒计时，0:30:00”
在一遍又一遍模拟可能会遇到的情形以后，陈冬生缓缓合上双眼。
“0:00:03”
“0:00:02”
“0:00:01”
“叮！”
陈冬生霍然睁眼。
“怎么这么安静？”
外面没有下雨，窗户没有被打湿，只有一轮狰狞的红月。
天色异常如旧，时不时传来古怪的叫声。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俯身，贴耳，聆听外面的声音。
这一次他不在家，而是选择苏电公司旁边的一家酒店作为梦的起点。
这样做的目的是……
“咚咚！”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吓得陈冬生汗毛直立。
“先生，先生你在吗？您的快递！”
“快递？”
陈冬生愕然：我什么时候叫快递了？
怎么办，要不要开门？
“不在吗？算了，放门口吧。”
待那人声音消失以后，陈冬生透过猫眼往外瞅。
确认没有人之后，轻轻打开房门。
“卧槽！”
脚下的东西吓了他一跳，是个五官被挖空的人头！
他连忙关上房门，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噩梦啊，不知道如何才能活着出去，如果可以待在苏电公司里面的话，就没这么多事了。”
在梦里出现的位置和现实中睡觉的位置保持一致，但很多肉眼可见的活物不复存在，比如酒店内的保安、助理、服务员等，反倒是物品陈列和现实中一模一样。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以“灵魂”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梦境是虚幻的，所以很多阴间的玩意儿也跟着冒了出来。
“这次我不会错过了，得抓紧时间。”
陈冬生重新打开房门，并做出一个疯狂的举动：他将那个镂空的人头套在自己头上，以一个全新的面目离开房间。
“要想不怕鬼，就得先成为鬼。”
他一路狂奔下楼梯，不顾周围无数张鬼脸异样的眼光。
“真尼玛刺激。”
陈冬生冲到地面，身上残留着被鬼影触碰过的阴寒。
接着，他穿过一条小巷，小巷中不断有人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嚷嚷让陈冬生买下。
但陈冬生没有理会，反倒是加快了脚步。
“到了。”
他来到一栋高耸的大楼，与现实中不同的是，这栋大楼歪歪斜斜，黑漆漆一片。
“这些，还有这些，交给主人即可。”
“是。”
此时楼内走出两具骷髅，一具身着西装，一具身着OL制服。
“嘿，你好。”陈冬生礼貌地朝他们打了声招呼，“请问你们老总办公室怎么走？”
“我就是老板，你是……”
有了。
陈冬生摘下头套，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好久不见，苏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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