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黛玉独自坐在炕上,整理自己从前做的诗文词稿,忽然听到园子里一阵乱嚷,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便叫紫鹃去打听。
一会儿,紫鹃回来说:“大家都争着在看海棠呢!”
原来,怡红院里的海棠本来萎了几棵,也没人去浇灌,昨天宝玉经过时,无意间发现枝头上好像有了花蕾,当时他告诉了好几个人,可是大家都不信,没人理他,没料到今天果然开出很好的海棠花。消息传出之后,大家都觉得很诧异,所以都纷纷争着来看花。
黛玉知道之后,马上更衣,并且又叫另外一个丫鬟雪雁去打听,吩咐道:“如果是老太太来了,就来告诉我。”
雪雁去了没多久,就跑回来报告:“老太太、太太,还有好些人都来了,请姑娘赶快过去吧。”
黛玉略自照了一照镜子,掠了一掠鬓发,便由紫鹃扶着到怡红院来。在场的果然有好多人,黛玉一一向众人请安。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都觉得这海棠花开得奇怪。不过,贾母却说:“我看也没有什么奇怪。海棠花照理应该是在三月里开,如今虽然是十一月,但因节气迟,还算十月,算得上是小阳春的天气,因为和暖,开花也是有的。”
贾母既然都这么说了,众人立刻附和。王夫人首先跟着说:“老太太见得多,说得是,确实也不足为奇。”
邢夫人说:“听说这花已经萎了一年,怎么这回不应时候开了?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有人说:“老太太和太太说的都是,一定是宝玉马上就要有什么喜事,所以这花特地赶来报信哪!”
探春闷不吭声,暗暗想着:“报喜?恐怕未必吧!我看这未必是好兆头。大凡顺时者昌,逆时者亡;会不会是连这花都知道时运,所以抢先开了,怕以后再也没有开花的机会呢!”
唯独黛玉,一听到大家说“宝玉有喜事”,心里受到触动,便高兴地说:“从前田家有一棵古树,当兄弟三人要分家时,那树就枯了,后来三兄弟言归于好,又合为一家,那树也又活了,可见草木也是随人的。一定是因为二哥哥现在认真念书,舅舅喜欢,所以海棠也就开花了。”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也都很高兴,连连说:“还是林姑娘比方得好,比方得有理,很有意思。”
不久,贾赦、贾政等人也都进来看花。几个男人对于海棠花不应时节开花却有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解释。
贾赦说:“这一定是有花妖在作怪,还是把它砍了吧!”
贾政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依我看,也不用砍它,就随它去吧。”
贾母听了,立刻斥责两个儿子:“谁在这里胡说?人家有喜事好处,什么怪不怪的。若有好事,你们享去;若是不好,我一个人当去,你们不许胡说!”
被老母亲这么一说,贾赦和贾政也不敢言语,就讪讪地退了出去。
贾母的兴致很高,还叫人传话到厨房里,说快快预备酒席,大家一起赏花。
宝玉接到了通知,匆匆忙忙换了件衣服,就去参加赏花宴。在换衣服时,他曾经把脖子上系的那块“通灵宝玉”取下来,衣服换好后却忘了戴回去。
等酒席结束,大家都散去以后,袭人看到宝玉的脖子上没有挂着“通灵宝玉”,便问:“那块玉呢?”
宝玉说:“刚才忙乱换衣,摘下来放在炕桌上,我没有戴。”
袭人回看桌上,哪有那块玉?便立刻向各处寻找,可是一点儿踪影也没有,吓得袭人满身冷汗。
宝玉安慰她:“不要着急,一定就在这屋里,你再问问那些小丫头吧。”
袭人以为是一些不懂事的小丫头乱开玩笑,故意把玉藏起来,便把她们统统叫过来说:“开玩笑也要有一个限度,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万一真把‘通灵宝玉’搞丢了,大家就都活不成了!”
小丫头们纷纷叫嚷着:“这是什么话?谁敢开这样的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放在哪里,别来赖我们!”
袭人看小丫头们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好又着急地去问宝玉:“皇天菩萨!小祖宗!你到底放在哪里了?仔细想想啊!”
宝玉还是说:“我记得明明是放在炕桌上,你们赶快找啊!”
这时,袭人等人还不敢声张,只是拼命悄悄地寻找那块“通灵宝玉”,折腾了半天,差不多每个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后来只好开始盘查进进出出的人。
袭人说:“在这屋里进出的人,谁不知道这玉是和宝二爷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谁敢捡了去!你们都先别声张,赶快到各处去问问。如果是有姐妹们捡去和我们闹着玩,你们就赶紧给她磕头,把玉要回来;若是有小丫头一时糊涂把玉偷了去,现在只要把玉交出来,我们绝不往上报,甚至还会另外答谢她。总之,这可不是小事儿,若真丢了这玉,恐怕就像丢了宝二爷性命一样的严重!”
等了好久,去各处打听消息的人都陆续回来了,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探春知道这件事以后,叫人先把大观园的门关起来,再派几个人到园里各处仔仔细细地再找一遍。此外,探春也告诉大家,谁能找到“通灵宝玉”,一定会有重赏。这么一来,大家一则是想撇清关系,再者听说有重赏,更是拼了命地乱找一通,居然连茅厕里都有人去找,然而那块“通灵宝玉”竟像是绣花针似的,找了一天,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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