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银子做什么?
自然不是吃喝玩乐。
而是,
先置业!
那几日,桂熙和她娘看了不少房子,终于买了一个小院子,直觉着人生安稳。
再也不用担心哪天会居无定所。
还能余下些银子,将手头过得宽泛些。
这日子,靠谁得来的?
她和桂姨娘自然心里有数。
那日在家,桂姨娘在灶间蒸着南瓜饼,她帮着在灶后添柴。
生饼在锅里放置好,桂姨娘坐到她身边。
“阿灿当日怎地胆子这么大,只身将你带进山?我知道此事当晚做了好两次噩梦,直梦见你被那虎叼走了。”
“这不好好的嘛。”
“他认出你了么?”
“他好像认定我是了。”
“可真难办。受了他的恩惠,按理说得去感谢他。可是这一去了,总得说开来,他势必要跟容家讲,那我们母女岂不又要落入火坑。”
又思忖一会。
“早知不买这房子了,拿了银子远走高飞,再找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住下来多好。”
在这里安安稳稳,还要去哪里?
人生地不熟的。
这里,有她牵挂的人。
她可不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桂姨娘又在自言自语:“也来得及,把这屋子再卖了便是。”
“娘,我不想走。”
为何不考虑她的感受?
她心里有些气,抓了一把柴火胡乱地塞进灶堂。
火焰突然亮起,照亮她眼里的星星点点。
“你是舍不得谁呢?”
一股火窜上心头。
她忽地站起身:“我有舍不得谁?舍不得不也得舍吗?”
桂姨娘愕然:“好啊,挣了些银子如今腰杆硬了,都敢这么对娘说话了!”
这么些年,她第一次对娘亲说话如此大声。
她觉着委屈。
她喜欢白子苏,娘说她不能痴心妄想。
想认阿灿哥哥,也不能认。
明明是个女子,偏要让她做男子。
这算不算,不男不女?
可是,如果不这么活着,自己就被送入火坑生不如死,就如雪花一般命薄如纸。
娘亲为了护她周全,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做起了洗衣的仆妇。
自己还这么伤她的心,还有没有良心?
她抱住娘亲:“对不住,是我不对。”
桂姨娘知道她的苦楚。
谁愿意如此生活呢?
她们已经做到最好了。
南瓜饼熟了,飘出一股香气。
桂姨娘拿荷叶包了,递给她:“给阿灿送去。如今他一个人在老宅,虽不便相认,送些吃食总可以。”
“是,娘。”
“若是他还要带你去些什么地方,还是不去的为好。”
“娘,阿灿是顾及我的脸面,找了个由头把银子送给我,岂会害我。”
“话是如此,可太凶险,你没见他脸上那些个伤疤,若是运气不好些,到时后悔可来不及。”
“知道了,娘。”
娘亲还是疼着她和他的。
她捧着南瓜饼愉快地跑了出去。
容宅的仆人开了门,问也不问便让她进去了。
她奇怪:“不要通报一下你家公子吗?”
“公子交待了,若是小哥您过来,不用通报。”
“别人也这样么?”
“自然没有。只小哥您一人。”
这待遇,比当了打虎英雄还让人高兴。
院子当中,一把白色折扇在空中盘旋飞舞。
容灿坐在栏杆上,不停地将折扇飞出、收回。
那扇子会听话似的,在空中飞了几圈,又回到他手里。
想飞几圈,便是几圈。
想如何飞,便如何飞。
院墙边插了一根竹竿,折扇飞过,便削下一片薄薄的竹片。
飞过几遍,那竹竿越来越短。
这功夫,真是匪夷所思。
她不在的这些年,他发生了什么?
竟一下变成了武林高手?
“真香,带什么来了?”
他闻着香,手里却未停。
折扇仍似白色大鸟一般,飞来飞去。
让她看看他的厉害,小时还欺负他来着。
她张着个嘴看他耍扇子的傻样,一定很膜拜他吧。
“我娘做的南瓜饼。”
“你娘终于肯认我了?”
“我娘看你一个人住在宅子里没人照顾,吩咐我送些吃食来着。”
“她肯认我么?”
“认什么?”
“不认也罢。”
他回头看看她,也不在意。
都送南瓜饼来了,认不认的,有何干系。她们不认,想必有她们的苦衷吧。
“哗,真厉害。”
她望着满天飞的扇子惊叹。
活脱脱一个傻丫头。
他轻笑一声:“等你功夫扎实些,我再教你。”
“这么厉害的功夫,我能行么?”
“原本是不行的。”
“原本?那如今呢?”
“如今你吃了虎丹,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那虎丹是什么东西,那日里差点把我吃死了。”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十只足龄虎里顶多有一只会长出一颗丹吧。也没什么大功效,不过增强些内力,练功时能事半功倍罢了。是你运气好,正巧找着了。”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是个好宝贝。
“这么稀罕的物事,你怎地不吃?”
“原本我想吃来着,看你快要死了,便给你了。”
他侧头看一眼她,微微有些得意:“不过我已吃过一颗了。它还有个不起眼的功效。”
“什么?”
“你晚上看东西是不是比以往要清晰些?”
桂熙恍然大悟:“我说这些日夜里怎么天光要亮些。”
那可真是个宝贝。
又想了想:“阿灿,你知道我那日晕着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晕着的时候能看到什么?”
“我飘在半空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停下手,转过身认真听她说话:“是魂儿出了窍么?”
“嗯,我见着一个自己,穿的衣服奇奇怪怪的。”
“怎么个奇怪了?”
“她穿着个袍子,这袍子没有衣襟,就似只有一块布围着,却也好看得很,光着两只脚,头发披散着。她朝着我喊:阿熙,阿熙,还没到时间,快回去!”
“是你家祖先吧?”
“或许是。”
两个人同时想到一个问题:她的祖先不就是他的祖先?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各自转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她凑近他:“阿灿,你母亲不在了?”
她怎地突然问起这个?
哦,自己曾跟她说过娘亲死了。
可是,她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说。
戳着他伤心事了。
不过,他不能跟她说。
就像,有些事,她也不能跟他说。
“在。”
“你不是说......”
“我说错了。”
这也能说错。
她无言以对。
若是主母知道他说她死了,少不得也得训上两句。
“你为何一个人回这宅子来了?”
“想回便回了。”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开话题:“你那白小公子怎地不来了?”
“夫人不让他来,怕你带坏了他。不妨事,往后我多来陪你。”
“如此甚好,我已是烦透了这帮稚儿。”
她大笑起来。
南瓜饼一路塞在她怀里,此时还温热着。
吃起来又香又糯。
“好吃。”
“我娘的手艺不错吧?”
“嗯,不错,往后常来可好?”
“自然是好的。”
天气晴好,岁月静好,如此便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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