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家经常有从长岭村来捡粪的小伙姑娘。都是觉悟大姑家的左邻右舍。不能当天回去的,还会睡在觉悟家的阁楼,觉悟很讨厌,有他们在,家里总有股猪粪的味道。觉悟私底下找宏忍嘀咕了几次。宏忍总是说:“取消了粮票晓得不?要不是他们经常带些土豆、红薯什么的,我和你弟还有你外婆吃什么?你在外面吃,知道家里没吃的吗?”觉悟就不吭声。
“你还得感谢他们哩,要不是他们捡得勤,我看你一出门就要踩狗屎。我前些天起得早,就踩了一脚。这些粑粑对庄稼是宝。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觉悟从宏忍哪里学来说给油头,油头听得一愣一愣。
宏忍回来后,觉悟把王木匠来过一事告诉了她。宏忍很高兴,就说:“要得哩,让觉醒从食堂买点新鲜菜吃,我估计又廋了的。”觉如一听要上县城,就说:“我也要去!我要去,反正明天是星期六。我好多年没吃肉片汤了,我要吃三八食堂的肉片汤。”
宏忍想起觉如上次吃肉片汤直松还在,叹了口气:“幸好你不肯长,半票应该可以了。明天你也去看看你哥哥吧。”
觉如最早醒来,觉悟只得也起床。宏忍已经准备了几个大大的罐头瓶子。里面是辣酱煮的小鱼,孱头鱼、鳑鲏鱼淹没期间。这是觉醒在县中时期的主要盛饭菜。
车厢里塞满了鱼篮,车上的鱼贩子谈论着,谁家的刀鱼多,谁家的鳊鱼好。大家一边眼红活鲜车,一边哀叹自家没本钱。
“铳佬要下湖了,都没鸟儿回,虾子越来越少,我看那些活鲜车也跑不了多久”有个鱼贩子这样说,所有的鱼贩子都高兴了起来,好像他们即刻发了财似的。
觉悟就问:“怎么虾子少了,就没鸟儿了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来”有个鱼贩子说:“鸟儿是吃虾子过冬的!”
“你听说么,公社毛书记昨天带老董他们去洪湖学习插拼了,据说一个拼尾子能下来几百斤鱼。”
觉悟睁大了眼睛。
“这么厉害?”
“你想想,虾笼对虾子厉害不?拼就是个大大的虾笼,不对,是鱼笼。有本钱能把整个湖围成鱼的迷魂阵,能把大小的鱼统统收得进来。”
“我要是有点本钱,我就放拼在鱼觅食的路途,繁殖的路途,也能挣大钱。”
说这话的是个个子很矮小的中年人,下剩人都喊他高嗲(爷)。在高姓里,他的辈分最大,他妈妈在四十好几才生下他,据说,他那房也就剩下他一个男丁。
“就你?你就是识鱼性,好的插拼位置也轮不到你!”一个鱼贩子轻蔑地说。
高姓在下剩是大姓,但不在他这一房。细头的姐夫嫁到那房去了。兄弟六个,全是渔民。一个个的精壮得很。
昨晚,觉如想着上县城,提心吊胆地怕起床迟了,觉悟不带他。听得迷迷糊糊,仿佛听到:“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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