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中考完的暑假去过一次清北大学。
那是他第一次走进大学校园。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感受。除了大。他能想起来的就是一个穿着黄色背心体型特别消瘦的学生随着下课铃响，拼命的骑着自行车的样子。
对此，刘夏窃喜自己骑自行车的本事不错，如果和那个学生换一下，骑得可比他快多了。
不过当他走到常治大学门口时候，还是往里多看了几眼。
挺旧的校门。可能在故乡小城随便挑一个单位大门都比这个看着洋气。
校门两侧的公寓楼也是旧的，不知道盖了多少年了。
不过那条路看起来很是深邃，远处的图书馆和教学楼显得又幽静，又神秘。
“待会学生下课，咱们是不得喊两嗓子。”
李子听到这话，问道，“你在盒饭店的时候有没有喊过？”
“没有，学生都知道这家，不用喊。”
李子没有理刘夏的话，继续忙活着。
不小的三轮车上摆放着七八个铁桶。他把各种盖子一一掀开，拿出一块抹布反复擦拭着被汤汁弄脏的桶壁。又把刚才放到座位上的一大袋剥好的鸡蛋拿了过来，从车子底下抽出个很大很大的盆，连着塑料袋套在上面。
刘夏一边将筷子放在顺手的地方，一边将车底的一次性饭盒袋子拽出来。
接近中午的阳光很足，他的脖子上满是汗水。
“菜看起来好吃，味道说得过去，就行了。”李子说道。
“什么？”
“大城市对吃，不比小地方。你很难想象菜做的无论多难吃，都有人买是怎样的感受。”
“你做的还行吧。我早上尝过味道的。”
李子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是说我。”
刘夏看了看掀开盖子的那些菜，脸上肌肉抖了一下，“这些真有人买吗？”
“这叫入乡随俗。中国菜好吃，但是卖到外国去，也得改成当地的味道。所以你能拿出来的卖的，肯定是要随着当地的口味嘛。不同季节，菜价格也不一样，说道可就多了。既要让人家学生吃好了，又不能咱们自己亏了，可是不容易。”
李子说了一大堆。刘夏想起什么，又没张开嘴。
看着时间已经11点了，校门里许多学生跑出来买饭。有的两手空空，有的身上背着书包。
人并不多。
其他的午饭摊位人也不多。
卖盒饭的一共是三家，还有两家卖饼的。
“同学，要点什么？”
男生很熟练的指着几样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李子麻利的把菜一勺一勺的装进饭盒中，然后递给刘夏打包。
一个塑料袋，一双筷子，一盒米饭，一盒菜。
刘夏手脚不停的装着米饭，李子借着没人的时候，也抓紧装着。
“他们怎么不去食堂吃。按理来说食堂应该更便宜。”
“总有吃腻的时候嘛。不过，那些学生说食堂不好吃。”
“嗯？他们还会跟你说这个。”
“怎么可能，在一旁说的，我听到了。”
“但是总有些穷学生买不起盒饭吧？你这最便宜的也得8块钱了。”
“所以他们就去食堂了。你想想，常治大学这么多学生，食堂才几个窗口？等排到队，10分钟不少，20分钟不多，从教学楼走出来再排完队，估计就要40分钟过去了。”李子哗啦哗啦倒着肚子里的话，“穷学生是少数，大部分吃个盒饭还是很轻松的。再说了，我这根本不贵，你看看对面的汉堡店，吃一次要花个二三十，不也挤满了嘛。”
是的。在马路对面有一家常见的汉堡店。即使还没到12点下课时候，那里也是座无虚席。
刘夏愣了一下，他很难想象吃一顿便饭花上三十块钱是怎样的心理。
李子看出他表情的不自然，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背，“待得久了就好了。你就会明白小地方和大城市的不同。这里有钱人太多了。”
看着刘夏有些木讷的神情，李子用肩膀拱了一下他，“别想了。二三十根本不算什么，要知道这里喝杯咖啡花上四五十都是很正常的。你就是不太适应，过阵子就好了。”
刘夏没说什么，找了块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又擦了擦。
继续帮李子忙着小小的盒饭摊生意了。
要是说孩子脸上的是天真，那这些行走在校门口两侧的大学生脸上则是朝气。
刘夏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青春、阳光、努力，还有希望。
浓浓的自卑感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知道自己的二十岁不是这样的。
那是在网吧里做网管的日子。
“网管，来瓶冰红茶。”
“网管，话筒坏了！”
“网管，登不上去了！”
“来碗泡面。”
这是他的二十岁，昏暗的灯光，破旧的沙发，还有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电脑屏幕。
每天干着重复单调的活，心里惦记的是屏幕那一侧的快乐，惦记着夜黑了以后用自己那张网管卡开个机打游戏。从未想过明天。
所以本来不会出现的脑子里的词，当他见到这些学生的时候，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他望向常治大学的校门，又宽，又大。
“里面真好啊。”
“给。”李子把装好菜的饭盒递给刘夏。
刘夏下意识的接了过来。
学生买饭的浪潮来得快去的也快。1点以后，就很少有人来买了。
刘夏看着各个桶里还剩下一些。“这些怎么办？待会找个地方扔了吗？”
李子又是笑笑，“这个嘛，看你自己了。扔了也行。”
“嗯？”刘夏没听懂李子说的意思，“你不扔吗？天气热，会坏的。”
“我过两天就走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上课的铃声响了。
李子骑上电动三轮车，刘夏费力的挤在一边。
“走，从早上忙活到现在，我请你吃点东西去。”李子嘴里叼着烟说道。
阳光很强，即使是在下午两点，仍旧很强烈。
照在车头的大灯上，晃得刘夏急忙侧头躲避。
“你这车头灯还真是大。好像是改过的。”
“这可是标志！盒饭摊又起不了名，车上标志显眼的，学生就记得清楚嘛。”李子笑嘻嘻说道，“对了，过几天这摊换你了，那些学生看到大灯认出来，就会来买你的饭。挺好。”
刘夏回头看向常治大学的校门，又看了看刚才的摊位。可能是铁桶内所剩不多，他觉得这车可比来的时候跑的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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