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祺在窗外听到爹爹的话,吓得小脸瞬间苍白。
死罪?
死罪!
脚下一软,从石块上摔了下来。
“哎呀!”
听到外面的声响,常合远急忙从暗室里跑了出来,看到昱祺坐在地上揉着腿,大眼睛里都是眼泪,也顾不上训斥她偷听之事,赶忙大步走上前,伸手抱起了小女儿。
“可是摔痛了?”
常合远声音中的严肃早已不在,此刻脸上全是焦急的心疼,低头查看了下昱祺腿上的伤痕,发现已经被石砾磨破了一层皮,白净的小腿肚子上,渗出了点点血迹。
“爹爹,祺儿会死吗?”
昱祺不顾腿上的伤,一头扑进常合远怀里,想到刚刚那句“死罪一条”,吓得浑身抖成了秋日狂风下的小树叶。
常合远心中一紧。
“那日祺儿并不是有意的,是玩着玩着就看到了那个小巷子,不小心跌了一跤的,三哥哥可以作证的,祺儿与什么巫蛊之事,好无牵连的啊!”
小人儿哭声带喘,在爹爹怀里呜咽着解释。
“祺儿乖,祺儿乖。”常合远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在脑海中不停地盘算。
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的,她怎么可能与巫蛊之事有所相干。
只是她不知道啊,她不知道自己是闯了什么样的祸端。
占算卜卦,这是朝廷的禁区,是连提都不能提的,众人视其为祸孽灾种,躲都躲不及。
多年前的那一场浩劫,仍是历历在目。
巫蛊之殃何其惨烈,当年的始作俑者,统统被以极刑处死。
盛宠之下的贵妃娘娘,被赐毒酒;朝中威严震震的权臣重使,当街腰斩。而所有牵连相关之人,连发配边疆降奴贬庶的活罪都没有,无论男女老少,主仆贵贱,所有人,一个不落,统统被押赴了刑场。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因那一纸根本解释不通的卦象。
一纸卦象罢了。
京城动荡地几乎失了根基,一夕间树倒猢狲散,所有人都在担惊受怕着,生怕一道圣旨下来,自己与“叛党”归成了一路人。同朝之人在街中相遇,竟惶惶终日到连招呼都不敢打。
而那些昔日里,与那位权臣相交甚好的人们啊,跑的跑、散的散,更有数不清的人间荒唐事。他们捧着那人的罪证,浑身颤抖地跪呈于朝中,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那人叛国、那人谋反、那人卜卦为图谋不轨,乃欲仿陈胜之辈,置书鱼腹、学狐以预。
而那一场政变的影响深远,原本中原与西骅稳固的关系,瞬时间,土崩瓦解。
西骅的民心不稳,而守城的将士们,也是节节败退,战况疲乏到惹人生疑,几乎是要投靠异族般。
而异域宵小也得知京城的异变,几支军队一起骚扰进攻,整个北疆布防线,每一道都是陷阱,每一道都无法信任。
北疆狼烟四起。
摄宁王率兵征战了整整八年,这才勉强将局势稳定了下来,那八年里,北疆的每一寸土壤,都是能踏出血来的。
昱祺年幼,哪里知道曾经的血海一片。
可是常合远记得,记得一清二楚,记得分毫不差,记得生死难忘。
他便是在那时,从一位即晋正三品之上的朝中砥柱,一举被贬到了冀州府。
哪怕是熬了八年,如今终于又回到了京城,也只能守着个芝麻般的四品下,聊聊度日。
“爹爹?”
昱祺轻轻叫了一声。她并不知道常合远在想什么,只看到他神色满目疮痍,几乎是要掉下泪来。
从旧事中回了回神,常合远勉强一笑,摸了摸昱祺的小脑袋。
“祺儿不怕,爹爹知道,祺儿与这事无关的。爹爹会想办法保祺儿全安,无需担忧的,知不知道?”
“祺儿知道的,有爹爹在,祺儿必当是不怕的。”
小姑娘心无芥蒂地点了点头。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报案之人。想想办法,看怎样能让那人缄口不提璎珞的事。只要这件事能解决,祺儿便可平安。
常合远在心中暗想,沉了沉神色,对管家道:
“大公子可是回来了?命他来暗室里见我。”
管家领命而去,昱祺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听到爹爹的安慰,小人儿惊慌失措的神色,已然是烟消云散了。
“爹爹既是要与大哥哥议事,那祺儿便不打扰了。祺儿告退。”
“回来。”
常合远有些哭笑不得。
前一刻她的生死还悬于一线,怎么就恢复得这般快,又要乱跑着去玩了呢。
一把揪住小姑娘的衣领,又嘱咐了一句:
“今日城楼上发生的事,若是想与娘亲讲,是可以的,但是,祺儿先不要与你四姐姐讲,此时相关重大,需从长计议的,听到了吗?”
“听到啦,听到啦!”
昱祺已不再担忧,小人儿心性又发,满打着想法要去玩,结果硬生生被揪了回来,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爹爹就是想当那好人嘛,就是想自己告诉四姐姐这个好消息嘛,就是不想祺儿抢了功劳嘛,哎呀,祺儿懂的啦!”
“你个臭丫头……”
“爹爹休要这般念了,祺儿明白明白明白的。自会‘行事有度,戒躁戒躁,静思而为’的,记得啦记得啦!”
说罢,便长长地“欸”了一声,对常合远扮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跑掉了。
“大人无需担忧。”
见到昱祺跑远了,站在一侧的白衣先生想了想,这才出言相劝道:
“七小姐生性疏旷通达,此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今日之事,定可平安度过的。府衙中已派了众人去找,且又叫来了大少爷帮忙,寻个百姓而已,必定是找得到的。大人不必过虑了。”
“疏旷通达?”
常合远失笑道,看了看这位跟了自己十几年的文书先生,不由长叹一声,拍着他的后背朗声道:
“你莫不如说,她傻人傻福来得好!”
白衣先生见被戳穿,急急忙摆了摆手,见常合远并无怪责之意,也只好讪讪一笑,低着头不再讲话。
“怀盛见过父亲。”
还未见人,便听到气满丹田的一声,相隔远远,却声音浑厚而坚稳,浩气十足。
常合远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神色。
“盛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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