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降临时，苏素和陆明用完餐以后，他们才来到了深海剧院。
此刻门口没有一个人，苏素原本会以为工作人员都在剧院里面，可是当她和陆明走到剧院里面时，只看到了红白黄三色的灯光轮回打在空荡的舞台上和隐于黑暗中，空荡无人的一排排座位。
陆明看出了苏素心中的疑惑，才解释道，“我包下了这个剧场一夜，想让你做我唯一的观众。”
苏素惊讶地望着他，却只看到对方在斑驳光影中柔和温暖的笑和那双藏着星星和月亮的深邃眼眸。
陆明轻轻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观众席的第一排的正中位以后，垂眸望着苏素时，神色柔和得不可思议，“等我五分钟。”
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苏素低头看着犹带着对方身上的淡淡雪松香的手心，心里隐隐有种期待，像昆虫柔软的触须似的，一点点地撩拨着她的心弦，她抬眼一直望着舞台的入口处，双手搭在膝盖上，挺直了腰背，认真等待着他的出场。
随着上方的灯光突然熄灭，一束微弱的光慢慢打在舞台上，暗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
一个穿着橙色西服，紫色长裤，打着蓝色斑点领带的小丑出现在舞台中央，他的双眸周围画着深红色的油彩，原本削薄的唇此刻也染上了浓烈夸张的红色。
在明暗交替的环形聚光灯下，穿着滑稽的小丑跟着欢快的音乐，不断变换逗乐的表情，手上还熟练地抛接着小球，脚下踩着明显的节奏，他的目光却一直流连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面幕布，每当看到那一处时，眼里的光芒仿佛能冲破了周围的黑暗。
顺着小丑的视线，苏素望见一面淡蓝色的幕布，当白光无意间掠过时，她才看到幕布上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的身影，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双肩，发尾还带着俏皮的微卷，她背对着小丑，慵懒地撑着下颌，看着前方，单单只是影子，远远看着，也有种对方应当是个格外美貌动人，身姿窈窕的美人。
台上的小丑没有看过台下一眼，全程痴迷地望着她，仿佛他唯一的观众便是幕布后的那个人，他用尽心思做出高难度的表演，做出夸张怪异的鬼脸，可那个人从头至尾都无动于衷，也未曾回过头。
苏素眼看着小丑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纯粹欣喜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忧伤，最后笑容甚至变成了带在脸上的僵硬面具，眼神却宛如输红眼的赌徒，凶悍绝望。
小丑越来越无法在幕布后那人理所当然的无视下，继续自己的表演，心中的喜欢也像是被这样的冷漠被一寸寸地浇灭，他忍无可忍也踩着阴森诡异的音乐节拍，大步朝幕布走去。
当小丑愤怒地掀开幕布时，看到坐在椅子上精致仿真人偶的一刹那，如同兜头淋了一盆冷水，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茫感侵袭了他的心，那双原来明亮灼热的眼，仿佛被冷风吹灭的烛火，一点点熄灭。
美丽的聚光灯下，映照着小丑孤独疯狂的灵魂。
苏素距离舞台很近，轻而易举地看见了那人偶的模样，人偶的做工很细腻，就连脸上漫不经心，眼里容不下任何事物的神情也琢磨得恰到好处，只是令她害怕的是，它的脸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除了脸，甚至和她现在的穿着也是相同的。
与此同时，熟悉而模糊的声音再度在脑海里响起，似乎在拼命催促着她做些什么，可是她却听不清，也无法解释声音的存在，脑海的回忆仿佛存在着一片空白区。
她再次压抑着这种未知的不安，再次抬眸看向舞台时，最后帷幕渐渐落下，她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小丑温柔深情地望着怀中美丽的人偶，艰难地扯出微笑弧度时，眼角却蓦地滑落一滴泪，顺着脸上白色的油彩，落到人偶身上……
所有灯光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在漆黑的剧院里，苏素却沉浸在那样沉重的感情，久久难以释怀。
陆明卸完妆以后回来时，打开了边缘的壁灯，便清晰看到苏素红着眼坐在椅子上的模样，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心霎时便柔软下来。
他疾步走到苏素的面前，轻声道，“闭上眼睛。”
苏素闻言，乖巧地阖上双眸。
随后她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翩然落在自己的额头上，手里还多了一样东西。
苏素睁开眼，看着陆明眉眼含笑的模样，垂下眼眸时，一枝被细心除去尖刺的娇艳欲滴的玫瑰放在自己的手里，幽然的芳香在暗色中缠绵沉沦。
在漫漫长夜里，整个剧院一片静谧，两人共同沐浴在昏黄的灯光下，双眸对视着，一眼仿佛能望进对方的心底。
那种感觉就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好几辈子…
她想告诉自己，对方仅仅只是数据罢了，可是为何就这样简单地相望，都会生出快要溢出来的心动感？
倘若不是真的喜欢，她真的能触动到对方的裹在厚重外壳下柔软的内心？倘若不是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默许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如果一直都是如此，他会后悔遇见我吗？
想到这里，苏素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到底要错过多少次，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一个没有他存在的世界，她细细回忆着对方每个世界的相貌和名字，三分无奈，七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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