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秦燕一颗心本随着她吐血一幕提到了嗓子眼里，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发的浓郁起来。他觉得本来还胸有成竹的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成功，心跳也急促起来。
红鸾最熟悉的就是山野地形，如今她跑在的这条赵宫后方的野林更如入后院。这里是她曾经常来的地方，是她喜欢的鸟儿栖息的地方，也是她从赵宫乘坐火羽离开的地方。
山林陡峭，红鸾却行同如鱼得水，无视后方紧随的脚步声与呵斥声，纤细的背影充满果决冷酷。
“红鸾，你若在再跑，莫怪我无情！”秦燕眼皮轻跳，眼看红鸾身影在丛林里越跑越远，被绿叶隐藏，黑夜中让人难以看清。手持的弓箭再次拉开搭箭，眯眼正对前方的她。
他并不想伤了她，只是事已至此，总需选择。
手松，箭飞射。
红鸾跑步是以S形来，不时翻滚，借由茂盛的丛林隐藏。秦燕箭术高超，这一箭还是射偏了，本是射她的腿脚，却随着她侧身而不过擦边。
“王上，可需臣等也？”侍卫兵总统領见到如此，对秦燕试探询问。
秦燕冷厉的弊过来，将那统领惊得浑身冷汗。秦燕冷怒斥道：“怎不知还有这条路子，不提前派人守着！？”
统领为难道：“回王上的话，这本就是一处少有人来的林地，且后面就只有一座悬崖，谁也不会找这条死路。”
“你说前方无路，只有悬崖！？”秦燕一惊，猝然抬头看着前面的红鸾，终于明白了她的打算。
“赵红鸾！”秦燕怒喝，眼神怒意升腾，更多的却是悲切，“你……”莫非宁可置之死地求后生，也不肯与我妥协半分！？
秦燕伸手射箭，箭箭沾染他的怒火，饶是如此他却始终不伤及她的性命，然而几次他射箭虽然本是其他地方，却因红鸾的跑动而差点碰触致命地方，红鸾却依旧脚步不偏不倚，他却反而每每心惊肉跳，连拉箭的手也微微颤抖。
悬崖就在眼前，红鸾拖着受伤的腿脚，连看也不看后面，竟然就准备纵身跳下。
“红鸾！”
“鸾儿——！”
红鸾身子一震，回头看去，但见从后面深林里急促赶来的秦承。
“先生……”红鸾的声音沙哑似从肺腑而出，随即她站在悬崖前面，对迎面奔来的秦承笑了笑，“说好在外接应。”
这笑，却是让人感受到一股杜鹃啼血的凄凌。
秦承面色悲苦，怒骂：“你莫非以为我当真那么傻？”
红鸾摇头不言。
她懂秦承，他明这秦宫如今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却还是来了。秦燕就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要不是如此怎么会让秦承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只怕如今除了这里，周围就已被包围起来。
“先生，你是故意来此……”送死！红鸾没有将话说完，因为不需说她已经从秦承的愧疚眼神看明白。身体无觉的晃了晃，红鸾轻笑起来，笑眼因眯而流下满眶的泪水，不言不语。
她懂秦承为何明知没有希望还来送死，只是秦承又是否真懂她？她又岂会苟且偷生？或许他是懂的，却还是抱有一线的希望。
秦承愧疚悲哀的错开红鸾的眼。秦国侵赵，他终究是流着秦国血脉的一份子，且他明白今日会发生这一切实在有他的过错，他怎么会不明白，若非因为他，以萧漪苓和红鸾的性子，哪里会放过在赵国霍乱的秦燕，更不会救他。
赵国的灭，赵青鸾的死，红鸾等人的绝境悲痛……
这份愧疚自尊，侵蚀他的心神，让他再无法面对心心念念的人与这个亦徒亦友，半个女儿般的孩子。
秦承转身面对秦燕，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男子，是怨是恨是怒都说不清楚，“念君，这是叔叔第一次求你，一命换一命，放过鸾儿罢。”
念君，秦燕的小名。
秦燕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从曾经的崇敬到明真相后的愤恨再到如今平淡。这个人负了他的生母，为了其他女子弃国归田，如今更为了那人的女儿愿意弃命。
心中终还是泛起一抹苦涩，他真想问问这个男人。他可知道他曾经的一夜春宵，种下一颗孽果，让一个心爱他的女子受辱偷生，他又是否能心安理得。
秦燕并非大度之人，心中复杂的情绪让他嘴角上挑，对秦燕笑道：“用你的命还赵红鸾？这倒也算是应该，毕竟这赵国遭此劫难还真的是你一人种下的因果报应呢。”
秦承双目一睁，不等他问，秦燕幽幽道：“你可知道叶素青？秦王四十大寿宫宴，你醉酒将她当做萧漪苓成就一夜荒唐，你却只以为是春宵一梦就离开了秦国，留下叶素青因怀有身孕不得不下嫁秦王，入了秦王后宫。”
“你……”秦承脚下虚浮的趔趄一步。
秦燕笑道：“没错，那孩子就是我！”他似笑非笑，声音却寒冷充满讥讽，“你说说，你是没有你，岂会有我，若没有了我，这赵国还是赵国，赵青鸾还是意气风华的赵太子，赵红鸾……也还是那个，呵！矜贵而不可高攀，受尽宠爱的真凰公主！”
他字字如刀，将秦承的心神划得血肉模糊。
秦燕却还不放过他，微微笑道：“念君，念君，你如今该是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了罢，可笑的是我娘竟是到了临死前也还不忘了你。”说到后面，他是真心的怒火悲凉。
这个男人，又怎么会明白，他与娘当年是如何在秦国后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活着。
秦承面色苍白，双眼血丝密布，显然是被眼前的事实打击得心神难定。
“先生……”红鸾唤道，向秦承伸出手，哪怕已经看出秦承眼中的求死之心，她还是不愿如此看着，“先生，再护我一回可好？”
这悬崖在她乘坐火羽的时候早就查看过彻底，所以她清楚明白下面的状况，下面有条长河，崖壁也有许多杂树藤蔓。她来此并非求死，而是求生。
她知道，秦承若是留在这里就唯有一死。
秦承双目朦胧，一个铁血将军，一个心怀大义又深情的男人，如今却是在众人的面前流泪了。
秦承看着红鸾，看到她狼狈面庞上那双永远璀璨如火的眸子流露出脆弱的哀求。这个孩子，真的被伤了。
“好。”秦承终是应下来，谁也没有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缕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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