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槿二人摘回来的桑叶只够蚕吃两顿的，但这天却也只能如此了。
因早上落过雪，采回来的桑叶都冰冰凉凉沾着水汽，宁愿蚕饿着也不能进食这样的桑叶。
几人将桑叶分成两份，一半用细绳子系了叶杆垂挂在台沿上晾衣物的绳子上，让风吹着，剩下的一半都依李清月的，先围着缸炉拿了干净的软布烘热了，才捏着桑叶柄细细将每一片桑叶擦干。
“三丫，你别板着脸了，都不像你自己了，你别理三婶，她”李大丫擦着桑叶望着李清月劝道，突然想起娘说栓子被爹打成那样是因对三婶语出不敬，赶忙咽下了挂在舌头上的话，接着道：“她就是那种人，咱别理她就是。”
“哼、这院子里自打有她就没个消停，我看还不如让他们分出去过呢，省的闹心。三丫你听小姑的，闹自己不开心亏的是自己，二嫂不是烧退了嘛，看着也好多了不妨事的，她醒来后我让娘取几个鸡蛋出来给她补补，你别挂心了，二哥他气消消也就回来了！嗯？”李木槿用胳膊肘戳戳李清月安慰道。
转瞬又想起什么道：“你们几个听了三嫂的话可不许入了心，我可晓得三丫的衣服鞋子啥的都是人家举人老爷家里给做的，不消你们吃味。”
“小姑，不是举人老爷给的，难不成是天上降得，”李栓子掀了被子缝正瞧着蚕玩，闻言转身拍拍胸膛回道：“这咱还不晓得吗？嘁、你们当然不许吃味，三丫你快点长个子，明年这新棉花暖大袄、厚棉鞋就都是我的了！”
“扑哧~~嘻嘻嘻……”几个丫头连着李木槿都忍俊不禁。
连帮忙添火的李铁头都憋不住扯了声笑。
李清月看着几人裹着薄厚不一、无论怎样都和美观不搭边的袄子，脚下踩着芦花填充的毛窝子，一起欢乐着，心里涩涩又饱满。
甜甜笑回道：“我都晓得了，小栓子，你少惦记了，我看明年你还长不高呢，矮萝卜想披着我的衣服去唱大戏吗？”
气得李栓子鼓嘴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不提……
只擦干的桑叶还是透着些凉意，几人手指只捏着叶柄小心避着桑叶片，离缸炉拉开点距离小心烘着。
虽然李木槿等人有点怀疑至于如此吗？但也不敢在蚕身上冒一丝风险，面上都且顺着李清月的意思。
烘桑叶也是门技术活，离得近了桑叶容易变色，就不能用了，离得远老半天还冰着。
穷人家的孩子早知粮油贵，连着李铁头李栓子都帮着忙、严肃地学着收拾桑叶，一行人颇费了些时间才终于弄出干燥、温度和东偏屋现下差不多的桑叶，因着屋里生了温，能进风的地都挡住了，五个竹匾里的蚕基本上都脱离了发僵的状态。
外面飘起冷雨，低温多湿一点没变，李清月将架在缸炉上略烘热的软草取下来，散散暖意后，均匀薄薄的铺在新的干净竹匾上，盖两层处理过的桑叶再移了蚕进食，最后再撒一层桑叶盖着蚕身，今天的蚕才算喂过！
“三丫，那咱下午还除沙吗？”李大丫收拾着竹匾里堆积的残叶和蚕沙问道。
李清月摸着蚕观察道：“嗯，今儿不一样，下午咱再看！”
蚕虽暂时不发僵了，李清月可没放下心，这里又没有什么蚕药、温床，要是温度再降或雨一直这么下，迟早还会出问题，心里有了点念头。
问道：“你们谁知道哪里有石灰粉吗？”
李木槿李大丫们摇摇头，唯有李栓子叉着腰大声道：“我知道，可我为啥告诉你？”
李清月撇撇嘴，这个小气鬼，敷衍哄道：“告诉我就教你再多写一个字！”
……
晌午又飘起了雪糁子。
李清月牵着将头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颗眼珠子和嘴巴的李栓子。
两人走在弯岭村的主干道上，下过雨雪的土路满是泥浆，李清月和李二丫的脚一样大，便换了她的毛窝子出门，棉裤外套了麻裤小心护着，走路专挑石块和杂草踩，还是弄的鞋裤点点泥印。
“三丫，能走快点吗？衣服都要脏的，二姐又不敢怪你弄脏毛窝子的。”李栓子舔着偷偷沾了蜜的指头抗议道。
“脏不脏你，都舔了八百遍了，你说的二狗他外婆家的邻户孙秃子家到底在哪?那块烂泥塘咋还没看见？你到底晓不晓得呀？”李清月松了提着的裤脚，心里叹叹气，索性不管了，加了步伐不难烦地问道。
这个李栓子一路上见个树要捋两把叶子，见到野豌豆非要找个最响的哨子，见只麻雀都要傻兮兮地追着跑。
真是糟心！不拉着他，这会还不知道在哪疯着呢，幸好这乡下处处矮屋疏落的，自己村的方向一直都能瞧见，万保不会迷路。
“你以前教我这样偷糖舔的？现在咋啥都说脏哩！我绝对没听错，二狗说了年前来村里滚皮蛋的秃子就是弯岭村他外婆家挨着墙的邻居，孙秃子有生石灰哩，他外婆家屋后有块烂泥塘，二狗还给我显摆过抓来的泥鳅呢！那泥鳅可比我和柱子哥抓来的大多了，我咋会不晓得？”
李栓子被说脏有丢丢不好意思，拿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回道。
两人钻进村子乱窜了会，碰到个半瞎眼的驼背老婆婆废了言语劲才打听到孙秃子家的位置。
到了孙秃子家，本尊却不在。
“我都说了，我爷和爹娘去岭上砍柴了，不到傍晚咋回得来，再说，咱跟你又不熟，凭啥要给你石灰哩！一小把也不行。”
孙秃子的独孙正在树根挖蚂蚁洞，挂着两条鼻涕虫嘟囔说道。
李栓子看看对方的粗胳膊粗腿尽管很想怼两句，鼓鼓嘴还是忍住了。
李清月看看眼前油盐不进的呆娃，转转大眼，回道：“刚才我们在村头看见有人卖糖角子呢！”
果然，呆娃立马弹起身瞧着村头方向看去，眼珠子动也不动，却搓着手不语。
“吭吭、我这有一文钱，你要是给我弄些石灰来，我就把钱给你拿去买糖角子吃咋样？”
李清月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钱，在呆娃脸前晃着，铜钱到哪呆娃的眼珠子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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