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又冷又热，
迷蒙间醒来，土墙和竹窗似有没完没了的洞缝，床底被外，寒流四撞，伸手一触，身边的林贞娘浑身烫得跟个火炉子似的。
李清月瞬间清醒半截子，推醒李长丰……
翌日，天亮，鸡鸣歇了几刻、
“笃笃笃、老二，贞娘咋样了？”李杨氏披个大袄敲着头间西厢房木门关切问道。
李清月拉开门，揉着眼道：“阿奶，我、我娘烧退了几分，醒来一次又昏沉了。”
李杨氏看看小孙女三丫，只有半门高的小人，一头软发凌乱，顶着满脸倦容，夹衫外披着麻衣春衫，光个脚丫子踩着只草鞋，揉着眼止不住地打着哈欠，单薄的身子直瑟瑟发抖，顿时心下一软。
“下雪了不晓得嘛！老二你咋带孩子的，还不赶紧将棉衣找出来。”李杨氏三下五除二地胳膊伸进袖筒，抱起李清月将她放到床脚，赶紧拉被子捂着其脚。
李清月一靠床脚的木栏，就忍不住阖上眼，折腾了半夜，实在困到无力支撑。
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揉揉眼入目是熟悉的房间，身上的被面补疤叠叠，一声长“哞”钻耳，彻底惊走了残倦。
李清月趴在近床的竹窗上一看，后院的老黄牛踢翻了一推草料，不知在闹什么小脾气，草棚子上竟有些残雪正滴滴化水！
是下过雪了吗？
远处长岭山上的油桐花稀薄了许多，簌簌落着雪雨，山顶的云雾幻化成一张仙子的脸，默默看着眼下的景，低眉恬静毫无察觉自己动人的美！
寒流顺过，李清月打了个冷噤，看见床边放着麻婶做的厚棉衣，速速穿好出了门。
“三丫，三丫你总算醒了、”李大丫本正刷着锅碗，看见李清月踏出堂屋门，一个箭头奔到前，双手随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
抓住李清月急道：“你快瞧瞧咱们的蚕，都不好了！”
李清月心里一紧，一头钻进了东偏屋的门，只见高高的蚕架被张薄被全副武装围着。
李大丫掀开被子跺着脚快语道：“昨个夜里，越睡越冷，小姑放心不下蚕点了灯一看，咱的蚕好多都冻僵了，我们赶紧找了条被子给挡着，可僵的蚕越来越多了，你快瞧瞧可咋办咧？”
李清月也满脸焦急，蚕可最是怕冻的了，一一细看过去，五个蚕架里的蚕好多都呆愣愣的不太动弹了，有的甚至已经完全没有丝毫反应，只剩死寂的僵硬，还指望着能给家里添补进项呢，可不能有事呀！
李清月心慌了两下，凝神急道：“快，有没有大瓦缸，弄些麸灶点起来……”
李大丫咬咬嘴，犹疑道：“可麸灶是要存着冬日烤火的，阿奶会、”
“都到这时候了，费点麸灶算什么，我去给阿奶说。”李清月踏踏脚走门门道：“大姐你先找个能用的瓦缸来，火盆不行，要口小、肚大的。”
在菜园子里给菜苗盖稻草渣和草木灰保暖的李杨氏听了李清月燃麸灶给蚕升温的请求，默了没几下就允了。
李清月和李大丫，在东厢房后挨着东院墙搭得草棚里，翻出个破口蹩脚的土色大瓦缸。
李铁头帮着和了两把黄泥抹在大的破口上，小的缝口就不消管了，刚好还可以促燃，先在缸里点了几把麦秆，烧干湿黄泥并除了除年久的湿气，几人才抬着给搬进东偏屋，置放在近着蚕架的地方。
李大丫抱了筐碎小的麸灶倒进缸里，麸灶一沾火星，一个两个、不一会就轰轰燃了起来。
慢慢感受到温度暖意后，李清月找了块木板半盖着缸口，麸灶太能燃又不经燃，少进点氧气能多撑一会是一会！
农家土灶里，所有柴火燃尽了落在火塘下的灰就是草木灰，而等到硬柴火（即木头、树枝、苞谷芯、包谷杆等）燃到内芯，没了烟，用火钳迅速夹进土罐里封上封口，缺氧状态下使其火灭，熄火后呈似木炭模样，就是所谓的麸灶！
“要是不顶用，不都把麸灶浪费了吗？”李铁头看看冻僵的蚕，又看看火缸，闷声叹道。
“倒春寒时间不会太久，左不过几日，先撑撑吧，阿奶也同意了呀！再说咱家棚子里摞了那么多麸灶，又不是稀缺的。”李清月提提眉回道，这个李铁头也是个抠的！
找了件李栓子穿不了的破袄子夹在屋里的竹窗上，好在小姑李木槿的屋子不像爷奶的房间前后两扇窗，只有一扇窗靠院子的方向，不然合适大小的破袄子都没第二件。
“三丫，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不是缺的，咱庄稼人过日子难，啥不是紧着盘算着的，冬日里啥能比麸灶更好的燃火烤咧！年年都没富余的，还要分给蚕，你还不提点心，会过日子吗？”李铁头并了眉头念道。
见大丫、三丫没一人回他，挠挠头闪人道：“我去找些干牛粪，也是没烟没味的，熏不着你们的宝贝蚕，可比麸灶更耐烧些呢！”
李清月和李大丫对视吐吐舌，真闹不明白只有十一的李铁头怎么像个活了半辈子的老头？
两人手下加快，将死掉的蚕全捡出来。
“三丫，这么多蚕都没了，好可惜呀！”李大丫看着罗篮里挑拣出来的小蚕堆唏嘘道：“去年的倒春寒没落雪都死了好多蚕，今儿年冷成这样，还不晓得会死多少呢！哎，还是阿奶说得对、这蚕哪是好养的，咱也别太指望了！”
“天灾人祸，谁也挡不住，但不论何时咱都要有应对的作为呀！不做点啥可能就这样了，做点啥或许还能补救点呢！”李清月给她打打气，这么多蚕单自己现在短胳膊短腿的样还包不圆呢。
李大丫听后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丧气、
“大姐你快看，这蚕是不是动了动、”李清月大喜道。
李大丫抬头看去，只见她手下的一只蚕缩了缩头，开始啃了口桑叶，是真的动弹了，遂喜道：“动了动了！”
再看看竹匾里别的本僵着的蚕，也有些慢慢开始有动静了，但看来看去还只是蚕军的少部分，李大丫的喜意退了半截道：“可大部分还不是僵着吗？”
“哪有你想的那么快咧？只要咱持续能生起火，屋里慢慢热了，没死的蚕就能动起来，对了，小姑和二姐呢？”
“雪停了就去采桑叶了，阿奶说昨夜里你娘又病了，早上你也醒不来，到底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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