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白雨，天色越发昏暗起来。
门又吱呀一声，却是李长松和李铁头淋着雨背着背篓、牵着牛回来了，这下家里人是齐活了。
李清月见此耸耸肩，丢下蜂蜜，拿起堂屋墙上挂的斗笠戴上，斗笠大她人小、倒是护得严严的，避着雨沿着西厢房的屋檐走进蚕室，接着做活，蚕是搬走了，竹筛子里还满是残渣。
大丫、二丫听了三婶的话也满是尴尬，跟着李清月收拾起蚕沙来。
这会子的蚕是三龄蚕，排出的蚕沙也就是蚕屎呈黑绿色，大小和油菜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异味。
蚕一共五龄，刚孵化出的是一龄蚕，长得像蚂蚁，排出的蚕沙跟灰尘似的几乎没有；每长到蜕一层皮后就添一龄，二龄蚕的蚕沙不多也很小，多不太干净；三龄蚕的蚕沙大小好清理也不会粘稠，比较干净，超过三龄后的蚕沙颗粒大，但气味也大，倒不适用了。
“三丫，我听桂花嫂子说这蚕沙也是可以换钱的，你说咱攒着的话能换多少钱呀？”李大丫想到了什么，突然打破沉默问道。
李二丫一听也眼中泛光的瞧着李清月，三人中就属李清月去了大地方，见识也多！
“嗯，这个我不晓得，”李清月略想了想道：“蚕沙值钱点的属二龄蚕和三龄蚕的，可是我们蚕不多，现在只有五竹匾三龄蚕，估计收不到多少，至于后面的蚕沙不值钱，到时候打听问问吧。”
李大丫又被泼了冷水，凝凝眉问道：“什么是二龄三龄呀？”
……
几人从竹筛子里拣出大的残叶和杂物，将稍作清理的蚕沙倒在密实的草篓子里，李清月专挑了爷爷李老二编草篓子用来装蚕沙，李老二做起竹编、草编来得心应手，编的草篓子细密无孔，不会露出小颗粒的蚕沙，很是合用。
李清月却不想卖了这会的蚕沙，一是心里清楚卖不了多少钱，二是三龄蚕的蚕沙最适合用来做枕头了，做的枕头有安神、清肝明目之效，她准备用来给家里的老人做枕头呢。
三人作贯了活，没几下就完事了。
出门却一起连排挤在了门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互相侧身让着，却谁都没有第一个迈开腿，不管是回上房的堂屋或是去灶间都要经过蚕室旁边的三婶房间，着实有点尴尬……
“咱也没偷吃呀！”李大丫望着越下越大的雨，抱着身子颤着呐呐低声道。
“大丫、二丫，作甚去了？还不赶紧烧热水呀？”直到李杨氏叉腰站在堂屋门前吼了一声，几人才如释重负，一溜烟地跑到堂屋台沿上。
地气愈加湿寒，因着天冷，大丫多添了几瓢水，让二丫带着李清月大火开烧起来。
李家十几口人在李杨氏的约束下日日傍晚都要烧一大锅热水洗洗的，这在李清月眼里无比正常的事，在隔壁张寡妇家的四丫头小麦眼里却是“撞运”的事！
前日一起采桑，小麦知道李清月连柴火都不会点着时，小姑娘一脸替她着急，传授了好多条经验，比如做个快饭不烧硬柴要省着用、烧过的已无烟的硬柴要赶紧夹出来封在土罐里、大锅后的小锅时刻添上热水，喝剩下的还可以洗洗脚呢……
李清月不解随口回了句：“到处都是柴火干嘛这么省哩！小锅的水怎么够喝，洗脚水另烧一把火就是了呗!”
小麦瞅着大丫、二丫、李清月的脚看了几眼，默了几声才道：“那还不是你家里地多、壮力多，才柴火多，可你以后要是嫁到地少、壮力少的人家怎么办？”
李清月傻傻眼，嫁人？还和烧火有关……
“三丫头学得咋样？会烧火了吗？”
大雨急躁地打着万物，“啪啦啪啦”声有些轰耳，李杨氏钻进灶房高声问道。
李清月缩缩脖子，将头埋低不作声，自从上次跟着大丫煮猪食生个火糊了大花脸，没少作为院子里茶前饭后的笑话。
李杨氏却抓了急，农家的姑娘七八岁都学纺线了，怎还不会生火？这以后嫁人可了得，于是传了铁令让二丫晚间教李清月生火、烧火的门道。
“三丫她、”二丫瞥了一眼和自己一起坐在长凳上的李清月一眼，有点怯声道：“会添柴火和封麸灶了，就是还不会用打火石。”
“啥？都学了四五天了，怎么连打火石都不会？”李杨氏朝着门外甩着刚脱下的斗笠，诧异道。
这几个孙女里，打小就属三丫机灵精怪，没啥她折腾不了的，以前一学都会的咋现在……
李杨氏接着自言自语道：“昨年和栓子差点都把小竹林烧了，如今竟连生火都学不会吗？忘事咋这么邪乎哩！”
李清月却是吃惊抬起来头，见大丫、二丫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状，心里火速跳了跳，好家伙，黑熊盟、掏鸟窝、还在竹林里点火？前身真是“虎”的活色生香！
“阿奶，我再学两日肯定能学会的。”既然前身都到这地步了，自己务必要会生火呀。
李杨氏见李清月糊了黑尘的小脸上满是乖巧，点了点头，三丫头虽没往日那么皮实精怪，但现在越发乖巧懂事，还开了窍对家里的事上心了，嗯、终是好的！
“阿奶，快，二叔收拾好蜂巢了，叫你来取蜜！”李栓子从堂屋露出张模糊的肿脸对着灶房方向，跺跺脚中气十足地喊道，生怕雨声盖住自个儿的声音。
大丫、二丫、和李清月一听这话，浑身都起了劲，眼里是装不住的神采奕奕，都不禁扭着脖子探出身子朝堂屋看去。
“哈、你们这些个馋鬼！”李杨氏看看几人的作态又气又笑，快步到上房开了西偏屋的门，搬了个瓦盆进了堂屋。
李清月从身旁的柴火堆里，扯出几根比她胳膊粗的树干棒子将火塘塞个半满，拍拍手道：“走，咱也去看看，塘里架了硬柴耐烧着呢！”
李大丫不放心地将木棒子往前推了几分，见火熊熊燃着、柴火棒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掉出来才跟着二丫、李清月一起跑到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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