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十几个人，除了卧床的李老二和林贞娘，其余的所有人都在李杨氏的监督下依次拿出各房的洗脸盆、洗脚盆。
轮流插间地或在灶房前的院子里，或在上房的宽台沿上，或靠着竹椅子又或坐在木凳子、草墩子上，
全员出动、流程极为顺畅地完成了这场看似是睡前必做的仪式：洗脸洗脚！
李清月对李杨氏的小洁癖真是好感到家，这乡下小村处处是尘土包裹，有个讲卫生的“祖母”真是让人舒口气！
洗完脚，李清月趿拉着她现在最平民的鞋子——麻婶做的青丝鞋走向自家屋，李家人在家基本都是穿草鞋的，就她和李木槿洗完脚踩着“异样”的鞋。
她的是麻婶用细麻做的鞋底，棕缕织的鞋面，鞋里面衬着一层麻布怕棕缕扎脚。
李木槿穿的是双碎布头拼做的鞋，老实说一点都不好看，而且还只是在沿台和屋子的地面都是铺砖的上房活动时才穿。
但就是这样，一双麻底棕面、一双碎布头拼接，这样的鞋子也都能使大丫二丫以及年轻的三婶眼睛里放出痕迹很重的羡慕光彩。
李清月站在西厢头间的屋前，扶着木门框，抖了抖她鞋子上的土，怎么会不明白呢？
罗公子口中的“乡下殷实人家”几文钱也要费心费力攒的，古代的乡下是没有水泥路、青石板、更别说地板的，处处皆黄土的地面上行走过活，鞋底是布的布鞋真的不是个好选择！
日子呀！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要随时接受所有的颠覆和下限……
李清月看到李长丰倒了洗脚水放好了木盆，刚刚洗脚的是放在竹架子最下面的，中间不用问自就是洗脸盆喽！
看见他还给昏睡着的林贞娘就着热水擦了脚，李清月想他们感情一定很不错！
天色完全黑了，李清月站在门口看着整个世界施法样变成一片黑暗，视线范围内皆是沉沉的黑幕，仿佛天下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种颜色。
以后的夜净是如此了吧，不带一丝光亮，这就是古代了！
李家人的屋子里各处是放着几个土陶的灯台，现下却没有人点一个，都是各屋子的人顺手从烧完热水的火塘里抽出个火棒，就着一抹红星回房睡觉！
李长丰关了门，把柴火棒插在竹架子的缝隙里，很自然地拎起门口的李清月两三步就把她放在了床上……
这一晚真是内心极其想辗转反侧，身子却只能僵硬挺尸……
李长丰和林贞娘的木床说来真是不大，李清月估计和现代一米五乘两米的尺寸差不多，
这不，左边的林贞娘虚弱的呼吸声散在脸上，右边林长丰的呼噜声任性张扬魔音入耳，李清月的小身子只能规规矩矩缩在两人的缝隙间，一丝一毫都不敢动弹，真是难受极了！
更难堪的是林长丰睡前竟要帮她解扣子，真是生生吓到李清月了，捂着领口差点叫出声。
从没熄灭的火棒微光中，看到他满脸露出的失意和双手的无措，李清月才屏息压制住自己，他应该只是个好父亲吧？
……
林长丰将柴火棒随手插在门前院子的土里，摸黑关好了门挨着身子躺下。
近来日子跌宕起伏也是十分劳累，胸中存了许多郁气本要习惯性地呼出为快，可转念又怕身边躺的小女儿多想，憋着自个儿又沉沉咽了下去……
汉子转过身长手长脚的给林贞娘和李清月压了被角，按着两人儿的肩膀漏风处还小心地避着手上的茧子。
晚春夜里还冷着，自己的小半个背却不管不顾地露着……
林长丰再过两年便是而立之年，之前的这小半辈子都是在青石县这旮沓过活，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去邻近的朗州古泽县，闻风人口拐卖大案去寻李清月的消息。
拐子！
林长丰一念此，完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本来闭着的眼倏然睁开难得的多了情绪，都是这些丧尽天良的拐子，害我的月儿、贞娘、爹爹……
深受此苦的汉子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平息下去……
远处的蛙鸣日渐生起！
明日儿还要早早去田里务秧苗，林长丰想着要赶紧睡了。
耳边听着贞娘依旧虚弱的呼吸声，脑中不时回想到月儿今儿一整日对自己的疏离和刚才的抗拒，心中真是酸困难耐，可这呼吸声和身边月儿传来的温度又是无比的安心。
李长丰想、这身子真是作了怪！一边酸涩一边温心……
夜更深了、
林贞娘焦黄的睡容少有生气，李长丰渐渐传出了疲惫的呼噜声，
而李清月却是闭着眼在这“夹缝”中僵硬着、又忍不住地思绪混乱……
……
天刚放亮，李家后院的牲口棚处，一只长着大红冠、花尾巴有些缺口的公鸡不甘心地站在在鸡笼里“咯咯咯”打鸣。
惊到了旁边的鹅棚，顿时冒出一片不爽的“嘎嘎”声。
围着一颗柿子树的小小鸭圈，几只老鸭不理这些扰邻的冒犯者，淡定地扇扇翅膀护着惊醒的小黄鸭崽子们。
盖着“豪华”茅草量的牛棚子里，资历最大的的老黄牛也传出了几声哞叫，想和旁边的猪老兄招呼声，却没收到理会！
一颗十几米高的皂角树安静地守卫在李家后院的东北角，茂盛的枝条层层叠叠地伸展着，精神抖擞地散着无尽的绿意，还大包大揽地掩着草木搭建的牛棚、鸡窝、猪鸭鹅圈。
浑身长满刺的荆棘灌木披着晚春的绿衣，卧在稀疏分布的大树下，密密麻麻从东到西围着李家的“领地”，护着后院的家畜。
从西到南又直到东边的大门，沿着不规则的长方形弧线外圈、排列着长长的荆棘刺条和竹篱笆，里圈栽种着各种各样的灌木、植物、果树……
一起化身天然的院墙，分享着、贡献着、围起一片小天地，安守着李家人的岁月！
一草一木的有序无不在诉说这家主人的勤劳！
往左看去，是一片几乎占了整个院子面积一半的空地，从左到右连着西边的篱笆墙直铺到西厢房后。
北近着茅厕、南接着果木，沿着西厢房的中心点分割成两块，分割线自成一条小路。
小路上下接着的两块地上不是刚发出的嫩苗，就是有些老态的高个子莴笋、抽白花的大葱、冒蒜苔的老蒜苗、些许抽薹的菠菜、结痂的胡豆……
原是李家人的菜园子！
颗颗晶莹的晨珠雨露均沾地挂在这些植物上，泥土混着草木香也渐渐似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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