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着带着细小倒刺的鞭尾的手愈发用力,刺痛将杨媚从沉思中拉回。
却见面前还未及冠的少年那一双泛红充血的双眼恨意毫不掩饰盯着她。
杨媚心下一惊:“滚出去!孽障!”
正值梅雨时节,湿热的空气闷得人胸口难耐,不一会儿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顾询缓慢走出杨媚的房间,膝盖一弯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
腰挺地笔直,后背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火辣辣的疼,顾询却面不改色。
“你就跪着!我看你能跪多久!”杨媚厉声呵斥。
却说那时,杨家党羽一连几天参上的本让永帝想装傻都难,本想傅琨都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可偏生这也是个骨头硬的,说什么也不愿意。
“我喜欢他还有错了不成?”傅琨差点要和永帝拍桌子了。
永帝头疼般皱眉:“就那顾家小子的性子你是怎么看上的?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下面送上来的折子不止是说你,那小子犯得事也一样没少全呈上来了?”
“每年这个时候各地水患不断,那小子又正好摊上这事,底下人做点手脚……”
“你说,朕到底该不该罚他?”永帝捏了捏眉心,“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情朕本是想当没看到算了,可你这个态度让朕怎么和下面交代?”
“您一国之君难道还要看那些人的面子?”傅琨说话向来没遮没掩。
“傅琨!”永帝有几分烦躁,“朕是处处都由着你,你也要记着这君臣之分!”
“我就不服软!”傅琨脾气也倔,“凭什么我就不能去见顾询了?他们杨家也太过分了吧?你要是非要拿顾询威胁我,我就站着儿不走了!”
“爱站不站,别碍朕眼!”永帝挥手,“滚出去站着!”
“出去就出去!”傅琨二话不说就往外去了。
“陛下,这外面下着雨呢……”一旁的公公出声说道。
永帝抓起桌上的羊毫,显然是在气头上:“他想站朕还拦着不成?怎么?你也想去陪他?”
“老奴不敢。”
这雨可真凉啊,傅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也不知道二哥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用力晃了晃头,前些日子受了点伤从马上摔下来磕到了脑袋,这头时不时还隐隐作痛,更不提现在在这儿淋雨了。
这场雨竟是下到了第二日才停。
淋了一宿雨,少年人身子骨硬朗也没撑住,傅琨回府的时候就载在了门口,浑身烧得滚烫。
顾询从小体弱,这一通打加上淋雨,险些去了半条命。
待他挣扎着醒来,杨媚坐在床边看他,告知了他傅琨的遭遇,末了又说:“这次的事,只是给你个教训。”
女人穿着一身艳色,手指绕着腰间的鞭尾,说出的话时像是放出条毒蛇,缠绕在彼时并无势力的顾询身上。
毒液顺着血液流动,顾询动弹不得。
“……孩儿知错,”顾询哑声道,“孩儿再也不敢了。”
他手无寸铁,连自己也护不住,又何谈心上人的安危。
————
“她死了。”顾询回到自己的房间,抚着墙上挂着的傅琨的画像,低声说道。
那一笔一划,都是他照着脑海中临摹过无数次那人的模样画的,那眉眼间含着的笑意,都同记忆中分毫不差。
眼中含着的柔情毫不掩饰。
他怎么会不知道楠青对他的感情,十五年的相伴,那人总是用这一遍遍唤着他,顾询的手落到画上人的嘴唇上,这张唇同那人的性格一般令人欢喜,柔软的不可置信,和其总是含着的笑容一般暖人。
楠青。
这是他为他取得表字,虽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却是他花费了多少时日想出的。
那般温暖的人,他怎么,会不爱呢。
只是,顾询眼中突然染上了戾色:“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他像是疯的不清,上一刻还歇斯底里,下一刻又眼含柔情看着面前的画像,手附在上面:“她死了……”
“楠青,你回来好不好……”
“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回来吧……”
“楠青,猫儿已经五岁了,他哭着要爹爹,你回来吧……”
只有一人的房间内回荡着顾询近乎悲泣的话语。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询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意,同画上的人分毫不差,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嘴角:“你跟我,一直在一起啊……”
清明他从来不曾去过傅琨的墓前,因为他知道,那里不过是一座空坟,里面人的尸体,早已被他亲手挖了出来。
那具苍白浮肿的尸体,他一路抱回了左相府,他捂了那么久,却再也没有从前的温暖,那唇也不复曾经的柔软。
他亲手将他的楠青化成了骨灰,一点点吞了下去。
他的楠青,再也不会离开了。
顾询低低笑出了声。
“她终于死了。”
顾询突然进了宫,脸上带着的笑却看的纪景心下发悚。
“谁?”纪景看着面前神情有几分不正常的顾询,下意识开口询问。
“杨媚啊。”顾询弯眼笑着,唤着纪景的语气也格外亲昵,“大哥。”
“……”纪景那一瞬间便知道自己先前的莫名战栗感从何而来,面前的顾询,除了那张脸,无论是举止神态,都和从前的傅琨一样。
仿佛站在面前的,就是那个一直带笑的傅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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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最难圆逻辑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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