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是我生的。”傅琨低头伸出手在纪景怀中的孩童脸上轻晃，却不敢碰上去，指尖比蜻蜓点水般想要往下触，最后关头却又猛的收回掌心。
“那个时候正下雪呢，战场上的尸体都盖去了一大半，我当时身上被捅了好几个口子，但还是撑着把这命大的小子给生了下来。”
小孩或许知道是在说他，冲着傅琨吐了个口水泡泡，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
“这小子倒是没什么事，他爹我的命却是去了一半。”
“军医说了，我活不过下一次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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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琨浅笑着，还是没忍住戳了戳自家儿子的脸，很迅速的一下。
“我身上寒气太重，对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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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看着面前的傅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孩子，是云阑的？”
“嗯。”傅琨脸上笑意更甚，“自然是云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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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
“许是不知道的吧，”傅琨自嘲摇头，“那夜他喝醉了……若不是这个孩子，我也只当是大梦一场罢了。”
顾询便是他们一起长大的第三人了，当朝左相，表字云阑。
镇远将军倾心于左相，这是京都人人皆知的传言，却少有人当真，顶多当一闲时笑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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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景却清楚，这传言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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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知情者如他，也不清楚生性恣意的傅琨，是如何看上了个性冷淡在为人处世上几乎是同自己截然相反的顾询。
傅琨给的答案是:“哪能啊，就是喜欢，谁晓得为什么就看对眼了。”
这世间情爱哪里是说得清的事。
“大哥。”傅琨抬起头看纪景，“过段时日，我便会请命去平定北方戎族，在来年下雪前动身。”
傅琨顿了一下，“我死后，若是云阑来问。你便把孩子给他，告诉他孩子的身世，别的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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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他……这样的妥协，我不要。”
“我一直在等他，但不想是这样。”傅琨的话说得含糊，纪景其实听不大明白，却也没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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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琨又笑了:“若是没有，还劳烦大哥帮我把这小子养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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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名叫猫儿，军营里条件不好，我揣着他八个月的时候，看起来也不怎么显怀，我手下的人并没看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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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的时候，就巴掌大一点，像只小猫一样，哭都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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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琨隔着空气虚抚着猫儿的小脸:“养了几个月，才有现在这个模样，虽然还是瘦了些，不过精神多了，是吧，大哥？”
纪景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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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的话，若是他没来，劳烦大哥赐个名。”
傅琨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突然停了下来，极轻地呼出一口气，而后道:“我不怪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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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咧嘴笑的更甚，甚至笑出泪来:“大哥，你可不许为难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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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当是楠青一厢情愿，怨不得旁人。”
“大哥听你的，”听到这句，纪景终是开口叹息，一言九鼎的帝王语气平缓，带着藏得极深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一切都应你。”
纪景看如释重负的傅琨，岔开话题问:“留下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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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傅琨说，“我时间不多，还有许多身后事要交代好，怕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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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早有预料，下面的人多少也都有准备，仍是仓促了些。不过好在上天开眼，给了楠青这点苟活的时间，好把一切安顿好，也就不算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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