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河面上的雾气已经消散,初夏的日头挂在半空,漾起凌凌波光,对面的河岸隐隐可见,赶车人跳下马来,脸被布巾覆了大半,扯了扯断了半截不合身的衣服袖子,往背后的密林里看了看,确认没有被人跟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望向河面,约定的船家还没有来,回头将车帘挑起一条缝,对里面的人说道:“这会儿太阳好,姑娘出来透透气吧!”
过了片刻,车中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手指细长,肤色青白,指端有一层细细的老茧,柔胰般的手心触到车夫的手,、让他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马车停的地方是一片苇草,直面河滩,一段残破的木栈桥插向河面,初夏草木繁茂,日头虽盛,浓阴之下,尤有凉意,女子一身灰绿长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罩衫,大半脸都被帽子遮住,身形细弱,弱不禁风的模样。
女子倚着车夫的手臂下了马车,却没有放开车夫的手,反而双手攥住,抬眼直视着车夫的脸:“生哥,你随我一起走吧!”
车夫拉下遮住半边脸的布巾,半躬着身子将女子被风吹乱的衣角抚平,不着痕迹的松开了被女子拉着的手:“姑娘对我有再造之恩,不敢造次。”
女子僵在原地,末了重又拉住车夫的衣角,语意不忿:“俞福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叫我姑娘,叫我毓娘。”
自挂牌那日起,世人知之她琴艺高超、心思剔透,从来性子清淡、琴不离身,因一身琴艺得名“观琴”,却没有人知她闺名,娘亲去世后,更是再无人提起。
被女子眼里的娇嗔和脸上的不快所摄,男子垂下双肩,无奈的点了点头:“好,观琴姑娘!”
话语出口一脸惊慌,却又不知如何补救,不自觉的就后退了几步,女子原本瞪着眼睛生气,看他笨拙的样子,顿时气消,在他额头上点了一记:“就算我曾在楼主面前为你求情,你如今救了我,日后别再这样说。”
河面上响起水声,像是有船过来,观琴替男子拉了拉皱巴巴的领口:“你为何不与我一起离开姑苏,莫非还有牵挂?”
观琴的温言软语总算是驱散了男子满身的不自在,圆脸浮现出一丝笑意:“毓娘,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了就去找你。”
桨声越来越近,一艘枯草覆顶的老旧客船划开水波,缓缓向栈桥靠近:“客官,可是您包船渡河吗?”
圆脸男子尽力将紧贴在身上的衣衫拉的平整,举手应和:“是,我家夫人要过河,劳您送一程。”
两人对谈间,观琴已经背过身去将衣帽拉的更低,完全遮住了脸,正要往前走,却被人扯住:“先别动,不对劲!”
观琴闻言往河面上看,波光粼粼,山色碧绿,似乎并无任何异常,但阅历使然,见那船家逆光站在船头,斗笠遮住脸,看身形颇为年轻,衣饰齐整,不似贫穷渔家,心里便有些警惕起来,不过一时之间,却是毫无头绪。
男子将观琴护在身侧,一步步往马车退,压低声音嘱咐道:“你先走,我来处理。”
观琴转头看向他,两人离的很近,呼吸可闻,观琴紧了紧掌心:“不,生哥,你先走吧!他们是冲我来的。”
“什么?”俞福生满脸诧异,事情做的这么隐秘,如何还能被人察觉?
没容两人分证清楚,那年轻的船家足尖轻点,瞬间落在离他们数尺的青石上,斗笠未去,一袭青衫、黑纱拂面,右手抬起,轻轻往外一划,袖间一物轻闪,又很快收回。
方才观琴只是本能觉得,生哥人际简单,不可能招惹仇家,但看到那袖间之物的一瞬,她的心重重下坠,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颓然松开了原本抓住男子衣袖的手:见之不存,六角雪花,是烟雨楼的人。
“生哥,你走吧!就当我那日就死了。”
曾在慕容家的铺子做过多年掌柜,擅长的从来都是迎来送往、人情往来,俞福生面对这样的场面,有点无措,但观琴在身后,他不能后退,因为紧张,几乎漏听了她的话:“毓娘,你怎么了?”
观琴上前,一手将俞福生往身后推,一手拉下兜帽,此时暖风乍起,乌丝长发吹到一边,遮住眉眼,话音像是要被风吹散一般:“你要杀的是我,放过他。”
俞福生大惊,矮身一把将观琴拦腰抱起,急步往马车方向去:“毓娘,你先走,我去求楼主,我去求他。”
观琴没有挣扎,手抚上男子的脸,眉眼间道不尽的柔情,眼眶却渐渐湿润了起来,不多久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到地上,消失无踪。
跑的太急,男人本就不合身的衣衫更是面目全非、狼狈不堪,不及看脚下,在离马车还有几步路的地方,跌倒在地,俞福生将观琴护在怀里,面朝着草地,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商贾出生,少年时便随父外派,各处奔波,其中辛苦难以尽数,被楼主当做内奸,也不曾告饶,却在此刻,听见了绝望的钟响,他的命尚是观琴求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救她一时,却还是要亲眼看她死去。
观琴的肩膀渐渐被濡湿,茂盛的杂草通过薄薄的春衫刺上肌肤,听着耳边压抑的呜咽声,心里愈发酸楚,若是能重来就好了,可是如今,一切都已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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