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市人民医院的住院部神经内科，依然像往常一样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往来于病房。也许是临近春节的缘故，楼道里来探望患者的亲友忽然多了起来。医院规定，病房内每一位患者的探望人员一次不能超过仨人，于是病房的附近的楼道内就有很多在病房外等候探望的人们。在这些来探望患者的人中，患者的亲属和单位的同事居多，由于天长日久就互相有些熟悉，就在病房外的楼道里或者楼梯旁一边等候一边聊起天来。
刘兰香的父亲在这个医院的住院部，已经住院有十多年了。平日里，在病房陪护老爹的是刘兰香的大嫂，大嫂自从下岗后就赋闲在家，在亲属中也只有这位大嫂很适合陪护。刘兰香每个月塞给大嫂几千元钱的辛苦费，虽然两位哥哥都表示要均摊，可刘兰香还是直言谢绝了。大哥在发电厂上班，还有孩子在读大学。嫂子下了岗，本来想在市场弄个水果铺，毕竟还年轻，离退休早着呢，因为公公生病，她就在刘兰香大哥的劝说下专职看护公公。
每个月刘兰香的母亲都会来住院部看望刘兰香的老爹。老爹刚生病住院的时候，开始是刘兰香的母亲来照看陪护。现在刘兰香的母亲也退了休，体弱多病的，能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就已经是儿女的福气了。
老爹刚住院时，来看望的人还很多，尤其是关联单位的，当然也有企业的。老爹生病前是金融系统的人，能联系交往的人多，当然来找老爹办事的人也多。老爹就是在一次企业的宴请中被毒害的。公安部门追查了很多年，仍然没有进展。医院的院长查房时经常在病房里驻足沉思，那位院长是十几年前从矿区基层调转来市立医院的，正是这位当时还是神经科主任的院长，发现了老爹不是一般的食物中毒而导致的神经萎缩，经过一番进一步的检查，经过了国外的专家鉴定诊断，确定了老爹的病是铊中毒。
刘兰香得知老爹的病因，震惊不已。谁会这么做呢？老爹在金融口做了几十年，得罪人是难免的，也不至于有人想要他的命吧。听了公安的介绍，刘兰香更是摸不着头脑。
每一次来医院，望着老爹那双空洞的眼睛，刘兰香禁不住泪眼模糊。老爹已经不能辨认出自己是谁了。
自从老爹住院，刘兰香与母亲就陪伴在病房，来自各个单位的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她就躲在病房门外，等探病的人们离去后她再回来。那几年，所有来探望老爹的人都认为老爹会好起来，以为老爹无非是多住些天医院，早晚会康复的。等老爹的病情随着时间逐渐沉重，老爹已经失去了辨识的能力，人们也认识到了病情的严重。慢慢地来探望的人也就少了，直到两年后，已经无人再来医院住院部探望老爹了。
真是人情薄如纸啊，她感叹着。老爹刚住院治疗的时候，她还刚刚在房产公司上班，那是老爹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哥哥姐姐都早早地就参加了工作，他们都被安排的还算不错，那时候的老爹多风光啊。在刘兰香的记忆中，老爹就没有待在家里的书房或者陪母亲看看电视的时候，他总是在应付着一次一次的宴请，一回回的酒局。即便在家里，也是客人不断，难得安静。那些年来访的客人们带的烟酒，家庭用具，也有衣物，渐渐地演变成了金质佛像，美玉工艺品，珊瑚，最后是清一色的方方正正的纸包。
也许，老爹就是那时候把什么人给招惹了吧。
决定结婚的那天，她带月辉去了住院部看望老爹。那一次，刘兰香哭了。要是老爹能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老爹不知道要多么高兴呢，尤其是他能看到月辉这个未来的女婿，刘兰香想。
记得小的时候，母亲曾经很希望她能去考大学。“咱们家要能出个大学生就好了。”母亲经常说。刘兰香不爱学习，尤其对数理化感到厌恶，勉强高中毕业，高考当然是名落孙山。落榜后，母亲感到失落，老爹到是觉得不以为然，“她那学校也没有多少学生都考上，不是还有很多没上大学的吗？勉强考上了，毕业也得自己找工作。”
老爹后来通过关系，让刘兰香去了房产公司上班，母亲撇嘴，“那还是什么好单位啊？你单位的老孙，才是个副处，人家就把儿子弄到研究所去了，儿子是大学毕业的呢。”
“别看现在听着好听，过几年那研究所还不知道啥样呢。现在科研机构都在与企业挂钩，也许将来啊，也都企业化了呢。”老爹当时就这样说道，当时的研究所和其它的科研单位还都很让人羡慕呢。当时在公司里的刘兰香，正在百无聊赖地填写着五花八门的姓名，面对着各种各样的表格堆在办公桌上，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熬着每天的八小时。
老爹是有长远眼光的，房地产终于崛起。刘兰香的公司蒸蒸日上，天天向好。别说她现在坐上了副经理的椅子，哪怕就是单位的一个小职员，求其办事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相反，研究所合并的合并，下岗的下岗。刘兰香爱死老爹了。
正是在这样的良好社会氛围中，天时地利，刘兰香被介绍给月辉，他们就这样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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