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没再追问。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毕竟真能倒回三号的那个人并不是霍明远。
个人财务资料远比公司财务资料要简单得多，更何况是童烁这么一个在雁城账房先生的排位里都挂不上号的半吊子账房打理的，只要让她看到那些账，一定会有收获。
如果那些账是纸质的，教授又拿去亲自翻查过，事情就更简单了。
所以，三号晚上她睡在了宗亮家里，是因为……
“至于西雁山那儿，”不管时光看起来有没有还想继续往下听的兴趣，霍明远还是接着说了剩下的一半，“能摸的地方我都摸过一遍了，如果账在西雁山，应该也是在那间实验室里。但是那间实验室肯定不在皮面儿上，就算是能倒回昨天再来一遍，能做的也还是那些。”
时光飘去三号的思绪被他成功拽了回来。
“不在皮面儿上，是什么意思？”
“说得矫情一点儿，就是那栋房子里应该有密室。”
“密室”两个字被霍明远刻意放低拉长了，配上他本来就低沉醇厚的嗓音，听起来不但一点儿也不矫情，而且还别有几分森森的凉意。
时光捂紧了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
无论是在一头雾水的二号，还是兵荒马乱的六号，她的注意力都不曾放到那栋房子本身上，光是这么想，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头绪。
“你这馄饨是怎么做的？”
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时光一愣，凉意顿时消散一空，不禁转眼看看霍明远手中几乎已经见底的碗：“不好吃吗？”
“好吃。”
时光问之前就知道应该不会是不好吃，不然这个挑三拣四的人也不会吃到现在才说。但听他说好吃，时光还是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的通病，霍明远说什么菜好吃，总是先说这位子多么多么难约，厨子多么多么有名，再说食材多么多么贵重，烹制工艺多么多么复杂，反正乱七八糟天花乱坠地说一圈，到最后都不会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一句“好吃”。
时光心里有点发虚。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下厨房的人，好吃就好吃，他管她怎么做的干什么？
他说的这个“好吃”，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没等时光脑子里转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霍明远又说：“特像我小时候我妈煮的馄饨。一模一样，包法一样，味儿也一样，我这还是第一次在我家以外的地方吃到这个味儿。”
时光怔怔地看看自己碗里的馄饨，又看看霍明远的：“你确定吗？”
“当然。我这些年回趟家都跟做贼似的，偷偷去偷偷回，好几年没吃过家里的饭了，这馄饨的味儿我记得特清楚，想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霍明远用闲话家常的口气说着，眼尾弯起一点笑，是他在六号对她说自己是警察之后她曾看到的那种明朗干净的笑，是揭掉所有面具之后，完全自由放松的霍明远的笑。
自然真实得让人心头微微发热，不由得时光不信。
“你没有问过你妈妈，她是怎么做的吗？”
霍明远还是这样笑着，摇摇头：“我怕她听了瞎琢磨，以为我在外面受多大委屈，连口馄饨都馋，不敢跟她提。这馄饨到底怎么做的，很麻烦吗？”
时光暗自叹气。早知道一碗馄饨就能让他高兴，她还瞎折腾什么……
“不麻烦。先烧开水，等水开了以后下馄饨，煮四五分钟，再撒点葱花香菜虾皮什么的就行了。要是不怕麻烦，还可以切点火腿丝提味。”
“我知道怎么煮馄饨。”霍明远好气又好笑地捞起他碗里最后一只馄饨，“我是问你，这馄饨是怎么擀皮怎么调馅怎么包的？”
“不知道。”时光实话实说。
“不知道？”
“这是速冻的，十三块五一袋，买二送一。”眼看霍明远眼角眉梢的笑意瞬间僵住，脸色一黑到底，时光扬起勺子指指厨房的方向，“你要是不信，冰箱里还有。”
霍明远到底也没去翻冰箱考证。
馄饨吃完，时光去厨房刷锅洗碗，霍明远就在客厅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她在厨房里刚好听不清楚，只能听出每句话他都说得尽量简短，最多不超过十个字。
时光一直在想霍明远说的那个“密室”。
那个“密室”里应该不会有宗亮的账目。在化学实验室，尤其是搞研发的实验室，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些做实验的人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化学反应爆炸起火，易燃的重要物品不能放在这种地方长期储存，宗亮应该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如果账本是存放在这间实验室里的，这么长时间下来，一直给他当账房的童烁不可能连这间实验室的存在都不知道。
童烁不知道这间实验室的存在，那么童烁的舅舅，那个建房子的人，他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教授”是谁？
还有，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见过那栋房子，跟建房子的人有关系吗？跟那个“密室”有关系吗？跟“教授”有关系吗？
这些事猜是没法猜的。
只能等霍明远高兴了，兑现承诺，心甘情愿地把这个人的全部底细拿给她看。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她在卧室里收拾霍明远睡过的床的时候，霍明远才端着半马克杯的红酒晃晃荡荡走进来，往床对面的一个旧柜子上一倚，拢了拢身上浴袍松垮的衣襟，慢条斯理地问她：“西雁山那个房主的事，你还有兴趣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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